支教那年遇上这群孩子

       带着一颗真诚的心,我来了——古溪。关于支教,有太多辛酸泪。但生活不是用来诉苦的,所以我更愿意把支教那年的感动、收获拿出来咀嚼、玩味。我爱这里的老师,他们亲切、热情,给予了我生活极大的帮助与温暖;我爱我的学生,他们给我带来了无数的感动与慰藉。

       当年去支教的时候,学校给我安排了四年级语文兼班主任工作。班上十七位同学,有九位本就在中心校就读,八位从村小转过来。两个星期后,我儿子也来到了这里,班上十八位同学形成了一个共同体。

       毕竟是城里来的老师,孩子们总觉得我与他们之前的老师是不同的,所以极力想在我面前表现自己。而我确实也尽我所能地把近几年的教育感悟和体验传递给他们。语文开学第一课是《观潮》,我饶有兴致地和他们分享了我三年前和一群宝妈组成亲子团去浙江盐官镇观潮的体验。从此,我们开启了每学一篇课文“为你打开一扇门”的阅读之旅。孩子们体验少,多数同学基本没出什么远门,连去祁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我会不断鼓励他们,努力学习,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打开人生的格局,寻找人生的另一种精彩。孩子们很乖,很努力,比城里的孩子懂事多了。更可贵的是,我的这群孩子们竟然比城里的孩子还大方。以前总听人说乡下的孩子难带,不听课,不做作业,上不了台面。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竟然遇上了这么一群可爱的孩子。以至现在,有时我会后悔去支教,后悔因为支教而错失了人生中一些珍贵的东西,可转念一想到这群孩子,我就庆幸,我就不舍得与他们错过。

       那么多年,我一直有让孩子利用预备课五分钟时间讲故事,练胆、练表达能力的习惯,所以到了古溪也不例外。廖渝杰很会讲故事,一副博学的样子,其他几个原就在中心校读书的孩子上台表现也很不错。我想,这可能与他们和中心校老师朝夕相处,长期亲近老师有关系。从村小上来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去讲故事,觉得没话说,但一个个声音都挺响亮的,这让我很欣慰。于是我不断鼓励他们,每天安排三个人讲故事,尽量创造机会让他们锻炼。开始,他们只能说很短很短的故事,到最后,每个人都能说很长很长的故事,还会用肢体语言,用眼神说话。记得有一次学校晚上停电了,刚好是我的晚自习,于是我就带大家点起蜡烛讲故事。一起自习的三年级孩子不会讲,只好对着书读。而我的孩子们个个能说,最让人惊讶的是一向怯懦的许烨,绘声绘色地讲了个龙王太子的故事,竟讲了十来分钟也没讲完。若不是急着下课赶回寝室睡觉,估计他还要讲好几分钟。

        这一年我们一起阅读,一起搜集资料,一起背书,一起写观察日记……每天清晨,孩子们会在操场上跳绳、跑步;傍晚会打羽毛球,捉迷藏等;晚上,我会在女生寝室门口说声:“睡了吗?晚安!”她们会甜甜地回馈我:“睡了,老师晚安!”我会在男生寝室门口重复这样的话,但更多的是:“熄灯了,睡觉!”不然就是:“开门,让我进来看看!”再不行,还有二次突击,三次突袭。但心底里装着满满的爱,收获的是快乐与充实。

转眼,离分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既有不舍,又有一种解脱的放松。毕竟在古溪的生活是艰苦的:晕车苦;网络总出故障烦;厕所没隔断尴尬;虫子神出鬼没让人整天担心吊胆……从早到晚事无具细,总要去操心,每天的时光总在琐事中偷偷溜走,让人不由得忧虑。

        但孩子们不一样,他们特别珍视与我相处的时光,我六月底要离开,他们三月就开始哭了。一天傍晚有老师说:“你们班孩子在寝室哭,说是不舍得你,他们对你真好唉。”我当时只觉得这些孩子好傻,走到寝室里,只见几个女孩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尤其是汪怡岳和方智怡,哭得就跟泪人儿似的。弄得我忍不住都想哭了,这班傻孩子!我安慰他们说:“我还有两三个月才走呢,而且,就算我走了,也会来看你们的!你们也可以来看我!”可此后,她们还是哭了好几次,最后,连男生也哭了。

       有家长说:“郑老师,你就不要走了吧,把他们带毕业再走吧!”也有家长说:“郑老师,你去祁门,我让我家孩子继续到你班读去。”可是,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回来后,工作、家庭、个人人生都发生了巨大变故,我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他们,甚至很长时间都没和他们联系。直到第二年春天,接到王颖的一个电话,她说祝我节日快乐。一想到这孩子我就心酸,她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听其他同学说,在我离开后半年,她的妈妈就去世了。可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真是遗憾!

       后来,暑假到了,廖渝杰、汪滢几个同学来我家看我,我为他们烧了一桌好菜,孩子们玩得很开心。连续三年暑假,他们都会如约而至。

       此时特别想说的是前年冬天,几个孩子和我开通了QQ群聊,说是要来给我过生日。我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又担心他们出行的安全。不能拒绝他们,怕伤了他们的心,以为我不想他们来;不能鼓励他们,怕他们路上的安全,也怕他们的家人担心。因为他们坚持要来,而且也已经和家人说过了,所以我只有满心担忧地等待,满心欢喜地期待。生日那天早上,孩子们兴冲冲地和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来了。可等着等着,突然有孩子说家人不让来,来不了了,我安慰她说没关系,从东源那里面出来确实不方便,家人的担忧是对的;有孩子说搭不上车,来不了,我安慰他们说,下次再来,没关系的。他们说,谁谁谁四个人已经搭上车出来了,我说:“确定?”他们说“确定!”于是我又等啊等,可等了很久,孩子们也没来。终于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的QQ电话又响了。一群孩子在叽叽呱呱的,信号不是很好,说了半天才终于弄明白:他们四个已经上车了,到了毛坦还有三个也准备上车,可这时还有其他大人也要上车。司机说:“今天人太多,你们小孩子就别掺和了,赶紧回家吧,下去,下去,都下去。”于是,不仅毛坦的三个没能上车,原先坐车的四个孩子也被赶下车了。我听了他们的话,有些许失落,却也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和几个孩子的家长都联系了一遍,家长确实不放心孩子自己这样出行,但还是默默支持着孩子们,这让我非常感动。

       更意想不到的是,第二个周末,我突然接到了许烨爸爸的电话,问许烨有没有到我家。我真不知道他们这个周末还会来,一边和他们解释,了解情况,一边想办法联系许烨他们。幸运的是,半个多小时后他的爸爸说已经接到他了。他和许海群是班上两个性格最腼腆的孩子,这一次他们自己就这么来了。爷爷说他来的时候没穿大棉袄,怕他冻着。爸爸火急火燎地带他去买了大棉袄穿,我只好等他们买好棉袄再赶去他的爸爸工作的地方去找他们。一见面,他的爸爸和店里的人都满脸笑意,说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这么傻,这么重情义。我问他们:“你们不是说不过来了,老师生日已经过去了,你们怎么过来了呢?”他们脸含羞涩却极真诚地对我说:“我们答应要来为老师过生日的!上个星期说好要为老师过生日的,没能来,怕老师生气,这星期无论如何我们是一定要来的!”看着他们满脸坚定的样子,我满心的心疼,连忙把他们搂在怀里:“老师怎么会生气呢,你们的心意老师已经知道了,老师感谢还来不及呢。下次千万不能这样,没有电话,也没有联络就来了。这样老师担心,你家人更担心。”两个话不多的孩子低下了头,但他们脸上写满了自豪与满足,因为他们看到了亲爱的老师,他们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瞧这么群孩子,我只是拿出一颗平常心去对待他们,用我的真诚去滋润他们,竟收获了这样深情的爱与关怀。老天如此眷顾我,夫复何求?我只有拿出更真诚的心去回馈他们,陪他们长大,和他们一起走过以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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