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怎么做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让你点个货都点不清,一个小学生数数都比你强,你还不如个小学生呢,你说你多报的货我从哪里去给人家弄来……。”老板涨红着脸,情绪激昂,口中不时就喷溅出细小的唾液横扫前面的空气。左手在大力不断敲击着桌面,气急败坏地训斥下属余飞,。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拨打着电话,在拨通的那一刻,老板的脸柔和了下来,手停止了敲击也不再厉声责骂一旁的余飞。
余飞还是如刚才一样佝偻着身体,低着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手上死死攥着一张出错的数据货单。他特别安静的在这个屋子里待着,他的呼吸都好像静止了下来。
整个屋子里只有老板好言好语、温柔和蔼的说话声,与电话那头的人侃侃而谈。全然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不知站了多久,老板才瞥见余飞,怒意已经因为谈话的顺利消失不见。老板对着余飞站立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做事。这下余飞终于可以扭动身体,然后径直走向了外面。
回到工位的余飞,没有忧伤没有任何情绪,绷着脸面,机械地做起了案头工作。知道余飞又被骂了,旁边的同事本想着安慰一下,可见他如此状态觉得还是闭上嘴巴为好。
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了,剩下余飞一人。他卸去了白天所有的伪装。整个人瘫坐在座椅上,两只手颓然得垂在扶手两侧,仰着头看天花板,泪水不受控制得从眼底里溢了出来,模糊了视线。他没有举起手擦掉眼泪,只是倔强得不让眼泪流下。
那一天也是漆黑的晚上,父母再一次激烈地争吵了起来,有摔酒瓶子的声音,有俩人大骂的咆哮声,有肢体推搡而磕碰的响音,门外是各种的嘈杂声。门内是余飞不可闻的抽噎声,他倚靠着门背瘫坐在地上,无力又脆弱地望着天花板,眼里也是溢出了泪水,只是咬着嘴唇硬是不让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余飞就是这样小心翼翼保护着他的自尊,不轻易在人前释放自己的情绪。当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便能把那个内心真实的自己给放出来。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个人害怕,一个人难过,一个人无助,一个人崩溃,过着没有一束阳光照进来的日子。有时连余飞自己也觉得:“我是怎么活到了现在?”。
余飞出生在一个没有幸福、没有爱,时常争吵不休的家庭里。直到有一日父母顿悟,不再互相折磨,决绝的一拍两散,结束了长达近9年的不幸婚姻。
余飞被判给了有经济能力的父亲。父亲每天忙碌于工作,很少去管他。就算是生病住院,也是父亲雇佣阿姨去照顾他。
这一年余飞8岁,他成了一个离异家庭的小孩。他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议论,或是带着怜悯同情的眼光跟着他。
不懂事的孩子就会去讥笑他,“他爸妈离婚啦,没人要的小孩……看,他来啦”一同起着哄,接着四散开去,一群孩子站队到一块儿,一起孤立着这个眼里没有亮光的小孩。余飞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人。
只有他是由阿姨牵着手上下学,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别人玩,只有他没有父母来参加班级的家长会,只有他独自坐在偌大的教室里翻着书本。
每天的行程除了上学就是直接回家,两点一线没有可去的地方。他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光来温暖,只能在漆黑的夜里,摸着心脏的位置,感受那里有节奏的跳动,感觉还有生命在聆听他的诉说,来自我温暖自己。
他的世界就是他的所有,若有一日他的世界崩塌了,陷入无尽的黑暗,他只能也跟着坠入深渊。
脑袋里还有白天老板的斥责声,每句话都在他的脑子里捣鼓一遍又一遍。所有的回忆只需要一个切口就都涌入了上来。从小不被人需要,所以长大后的他逃离了自己成长的地方,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安营扎寨。
以为换了一个地方,就能丢掉之前的自己,可是原生家庭的影响就像是诅咒,时不时刺激着他。
昨日他拿着医生开出的抑郁症诊断书,走在车流不息的马路上,根本不看红绿灯,像个人偶走在斑马线上。差点就被人撞到,那人伸出手指着他骂骂咧咧地疾驰而过。
如果昨天就一命呜呼了,今天就不会被老板有责骂的机会吧。他如此想着,泪水决堤了,眼眶已经拦不住眼泪一大串一大串掉下来。
这一夜他没有回家,就那么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有一束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让他从梦里醒了过来。他伸出手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抬头望着窗外明媚的太阳。心里不自觉就温暖了起来。
同事陆陆续续进来,看到他一副倦容,问他昨晚是没有回家吗?他点了点头。这时,一位男同事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豆浆递给了他:“你还没吃早饭吧,给,我这杯豆浆给你喝。”
余飞没有拒绝,他拿过豆浆,嘴角微微上扬,说了句“谢谢。”
旁边邻坐的同事也拿出了平时自己充饥的小面包分给他。
一切阴霾在他触碰阳光,扬起嘴角时的瞬间,便已经一扫而光。一份小小的给予,足够他继续努力去温暖自己,过余下的日子。
这一天,老板谈成一笔大生意,高兴地邀请所有同事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晚餐结束后,老板,同事带着笑颜互相告别。
余飞选择了走路的方式慢慢回家。他走在霓虹灯下,瞅着自己的影子,他往哪里影子就在哪里,他走在光下,影子就愈发分明。
或许当你试着去温暖自己,世界也会美好很多。
在人软弱的时候,一顿责骂都会让人陷入深深的回忆和伤感中。愿每个人的心底都要有束光,一直温暖着自己。好好爱那个敏感又脆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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