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一间宿舍十个人,吃喝玩乐没有不共享的,情书也不例外,收到好笑的都要念给大家听。
萍有次收到一封,是个暗恋她的男生写的,本来内容并没什么奇特之处,但是全部用湖南方言写成,而且由吉读出来——吉的普通话逗比指数相当于五十,那个人的也是五十,乘起来就变成十个二百五——特别记得里面那句:每次想到你那修长的双脚......
湖南人的字典里没有“腿”,臀部以下全是脚,口上说说也就算了,偏要在前面加上“修长”两个字,请问脚肿么个修长法啰。
隔壁宿舍的大美女晓蓉那时也有个仰慕者,给晓蓉写的一封情书每句话最后一个字不是吧便是啦,好比这样:你看吧,我是这么喜欢你啦,你要是不跟我成朋友吧,那就太可惜啦。读完大家只记住 “吧啦”两个字,便干脆叫他“吧啦”。
我第一次收到情书是高三那年,准确地说是高考前一天。那天没有课,只是自习。快放学时后排一名男生突然走近来把一个信封放我桌上,面无表情地说,给你。
我把信封拿起来: 什么呀?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扬了一地。
同学们帮我捡起来: 全是他的单人照,和几页密密麻麻的信纸。
我一下急得脸红到脖子根——看起来一世英名要毁于一旦了,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纸,肿么可以做出收情书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想要问个明白,那个同学却已扬长而去。
那个同学是复读生,我们其实并不熟。那时把复读生加一起全班八九十个人,有些我连名字也叫不出。
不过他很特别。我发现他下课总爱拿根扫把竿子似的东西捧在手里,吹出非常好听的音乐。
后来他笑笑说,那可不是扫把竿子,那是洞潇。之后我们就算认识了。
我对他仅有的一点亲近感实际是因为他长得像我一个乡下的舅外公——不过这个没跟他说,怕他有想法——每次打照面我都毕恭毕敬的,像对那个舅外公那样。
他是个很有思想的人,比我们所有人都有思想,那时我们却不懂,只觉得很可笑。
比如有次剃光头被校长看见批评了一顿,说学生剃光头显得不雅。那位校长不知是不是民国遗老转世,特别在意学生头发的长短。一上任就要求所有女生发不过肩。很多女生留了一辈子的长发全断送在他的手里。但是不论大家觉得再不好不喜欢,却并没有人认为哪里不对或者甚至要去反抗。
他却不同,说剃光头是他的自由,雅不雅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于是集结了好几个光头学生,举着一面类似“我是光头我碍着谁“的条幅绕校一周表示抗议,最后还到校长办公室门口站了好久。校长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由着他继续剃光头。
那封信里写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只看了一个开头,嫌字数太多,便一把火烧了。那时背政治历史已经够头疼了,多余的字再看不进去。本想把照片也一并烧掉,但是想想洗照片是要花钱的——我那是有多节约呀——就暂时收进了书柜,想着哪天再碰到可以还给他。不过那以后再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