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
来俊臣请君入瓮
狄仁杰大义回生
来俊臣是个诬告狂、株连狂和杀人狂，也是武则天最宠用的酷吏。
武则天和太平公主商量：李姓宗室中的残余和大臣里的危险人物，都要及时除灭。于是又掀起了一个罗织罪名的高潮。
周兴控告泽王李上金和许王李素节谋反，泽王和许王被征召回洛阳。许王从舒州出发，听到路边有人哭丧，打从内心羡慕：“一个人能安安静静地病死在家，不是最为幸福吗？还哭什么呢？”走到龙门，就被押送的人缢杀了。泽王自杀后，家人朋友都遭诛戳。【〔690.4〕武承嗣使周兴罗告隋州刺史泽王上金、舒州刺史许王素节谋反，征诣行在。素节发舒州，闻遭丧哭者，叹曰：“病死何可得，乃更哭邪！”丁亥，至龙门，缢杀之。上金自杀。悉诛其诸子及支党。】
李姓的大人基本上杀完了，剩下的小孩子流放岭南。李贤的两个儿子是用鞭子打死的，还是武则天的亲孙子呢。
只有李渊的女儿千金长公主会讨好卖乖，进献冯小宝有功，又要求作武则天的女儿，改姓武氏。她是唐太宗的妹妹，跟当年的武才人同辈，竟然连降两辈当女儿，武则天很高兴，改称她为延安大长公主，跟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称姊妹。这在中国传统的宗族血缘关系中，是极其荒谬违反人伦道德的事，只有武则天才干得出来！
有人控告周兴和丘神勣通谋，武则天交给来俊臣审问。当时，来俊臣和周兴正在办公地点同桌吃饭，大臣在朝，中午是不回家的。饭没吃完，来俊臣和颜悦色地问周兴：“囚犯有时宁死不认罪，你用什么办法对付的？”【〔691.3〕或告文昌右丞周兴与丘神勣通谋，太后命来俊臣鞫之，俊臣与兴方推事对食，谓兴曰：“囚多不承，当为何法？”】
周兴毫不在意，脱口而出：“很简单，用一个大缸，周围烧炭火，囚犯装在缸里，还愁他不招认？”来俊臣笑了笑，吩咐人抬进一口大瓮来，按周兴说的准备好，向他欠身施礼：“皇帝叫愚弟审问老兄，就委屈老兄进瓮里去吧！”【〔691.3〕兴曰：“此甚易取。取大甕，以炭四周炙之，令囚入中，何事不承！”俊臣乃索大甕，火围如兴法，因起谓兴曰：“有内状推史，请兄入此甕。”】
周兴惶恐万状，伏地叩头，马上认罪。按法应当处死，武则天念他为自己屠杀了成百上千的人，手上的鲜血就是功劳簿，特地减刑，流放岭南，他走到半路，还是被仇家杀死了。【〔691.3〕兴惶恐，叩头服罪。法当死，太后原之。二月，流行岭南，在道，为仇家所杀。】
接着，索元礼也被杀了，只剩下来俊臣“一枝独秀”，继续帮武则天杀人。
同平章事（宰相）傅游艺是率领六万士民劝进的大功臣，有天晚上，梦见自己登上湛露殿，颇为高兴，第二天告诉了一位老朋友。朋友忠于皇帝，觉得这也是傅游艺“日有所思”的结果，心里大约在想当皇帝吧？于是及时汇报。第三天，禁军登门把傅游艺送进监狱，傅游艺只呆了半天，就吓得自杀了。【〔691.9〕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傅游艺梦登湛露殿，以语所亲，所亲告之；壬辰，下狱，自杀。】
不久，来俊臣把宰相任知古、狄仁杰等七位大臣关进牢中，诬害他们谋反。
早先，来俊臣向武则天请示，第一次审问就服罪的，可以免除死罪。当狄仁杰等人下狱后，来俊臣也向他们宣布了。狄仁杰率先坦白：“大周革命，万物惟新，我是唐朝旧臣，甘心为逝去的时代殉葬，谋反是真的！”来俊臣看他认罪态度好，对他的管制也就放松了。【〔692.1〕左台中丞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农卿裴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先是，来俊臣奏请降敕，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及知古等下狱，俊臣以此诱之，仁杰对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俊臣乃少宽之。】
判官王德寿对狄仁杰说：“狄公一定会得到宽大处理的。我是来俊臣的下级，想借机立点功，升一两级。麻烦狄公帮我一把，将杨执柔牵扯进案，安他个罪名，我就可以报功了，行吗？”【〔692.1〕判官王德寿谓仁杰曰：“尚书定减死矣。德寿业受驱策，欲求少阶级，烦尚书引杨执柔，可乎？”】
狄仁杰是何等样人，听了这种栽赃求官的话，又惊又怒：“皇天后土在上，你们都是有眼珠的，我狄仁杰有这么卑鄙吗？”心灵上受到侮辱，一头触向柱头脚，王德寿慌了，才赶忙道歉。【〔692.1〕仁杰曰：“皇天后土遣狄仁杰为如此事！”以头触柱，血流被面；德寿惧而谢之。】
侯思止是问案的，他审问御史中丞魏元忠。魏不招认，侯思止大怒，叫人抓住他的脚，倒拖着跑。魏半自慰半讽刺地叹气：“我真倒霉，跌下驴背，脚被踏锻绊住，叫驴子拖住跑呢！”嘲讽侯思止像头蠢驴。侯思止又来倒拖，魏笑道：“侯思止，你要脑袋只管砍，何须硬要逼我谋反呢？”他跟狄仁杰一样，毫不妥协。【〔692.1〕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辞气不屈；思止怒，命倒曳之。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坠驴，足絓于镫，为所曳耳。思止愈怒，更曳之，元忠曰：“侯思止，汝若须魏元忠头则截取，何必使承反也！”】
狄仁杰趁监守放松之机，撕下被面，写成喊冤的状子，藏在棉衣里面，对王德寿说：“天气转热了，请转交家里把棉絮拆掉。”【〔692.1〕狄仁杰既承反，有司待报行刑，不复严备。仁杰裂衾帛书冤状，置绵衣中，谓王德寿曰：“天时方热，请授家人去其绵。”德寿许之。】
儿子狄光远发现状子，向皇帝喊冤，得到召见，把父亲的诉状交上去了。武则天责问来俊臣是怎么回事，来俊臣辩解道：“仁杰等人下狱，连冠带衣服也没脱，生活很好，要不是真造反，那么轻松愉快地坦白交待？”【〔692.1〕仁杰子光远得书，持之称变，得召见。则天览之，以问俊臣，对曰：“仁杰等下狱，臣未尝褫其巾带，寝处甚安，苟无事实，安肯承反！”】
武则天叫通事舍人周綝去察看。来俊臣又借官服叫狄仁杰等人穿好，并排站立，才允许察看。周綝害怕来俊臣，草草过目就走了。来俊臣又伪造狄仁杰的《谢死表》，叫周綝带给皇帝，表示服罪。【〔692.1〕太后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视之，俊臣暂假仁杰等巾带，罗立于西，使綝视之；綝不敢视，唯东顾唯诺而已。俊臣又诈为仁杰等谢死表，使綝奏之。】
乐思晦的儿子不到十岁，父亲被害以后，被送到司农府当官奴，他向武则天上书，受到召见。问他想说什么，他说：“我的父亲死了，家也破了，还说什么好呢？可惜的是，陛下的法律被来俊臣任意搓捏，糟踏得不成样子！陛下要是不信，请挑选一个最忠直廉洁的大臣，交给来俊臣审问，保管他马上承认谋反。”【〔692.1〕乐思晦男未十岁，没入司农，上变，得召见。太后问状，对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陛下不信臣言，乞择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为反状以付俊臣，无不承反矣。”】
武则天受到启发，立刻召见狄仁杰，问他：“你为什么承认谋反？”
狄仁杰叹道：“不承认行吗？不承认早就死在棍棒下面了！”武则天又问：“你为何写《谢死表》呢？”
“没有的事！”狄仁杰很惊讶。武则天拿出表文对证，才晓得是伪造的。武则天当即把他们七个人放出监狱，流贬到外地去。【〔692.1〕太后意稍寤，召见仁杰等，问曰：“卿承反何也？对曰：“不承，则已死于拷掠矣。”太后曰：“何为作谢死表？”对曰：“无之。”出表示之，乃知其诈，于是出此七族。】
狄仁杰总算逃脱了一场大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