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婷 世
红婷
一
“姑娘，喝了这碗汤，走过这座桥，重新投胎，好好再活一轮吧。”孟婆手捧一碗清汤低到红衣女子面前。
女子并未抬头，而是静静地看着忘川河中开得极旺盛的红焰般的花，开口道：“婆婆，您可知道这花的名字？”
“曼陀沙华，世人又称彼岸花。”孟婆放下汤，而后坐下，心知又是一缕痴魂，倒也没多说。
“为何此花不见叶？”女子蹲下，伸出手正欲摸摸那花。
“使不得。”孟婆上前阻止：“此花在极寒之河中生长，普通人若是碰了，怕会被寒气所伤。”孟婆拉起女子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桌前，坐下，沏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彼岸花，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落叶 花叶永生永世不想见，这是诅咒，也是命运。”孟婆将茶杯递到女子面前：“婆婆在这奈何桥上也待了数万年，见过如你一般徘徊迟迟不肯投胎的痴魂早已数不尽了，那么可否告诉婆婆，你，在等什么。”
女子捧起茶，吹了吹，没喝便又放下了：“我名唤周婷，本是云天之巅的红花使，却因忍受不了那里的残忍逃跑了。而后，我遇见了一名男子，他说自己是为报父仇而生，我爱上了他，可他以此为由拒绝了我，却爱上了我的姐姐……云天之巅那一战上，我倾尽毕生功力帮助他，最终云天之巅倒塌，他胜了，但是他却失去了他的挚爱，而我也容颜尽毁，功力尽失，最后竟连尸首也未曾留下，化作花瓣离开了人世……”周婷眼眸底下的平静就如同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般，只有眼眸深处那波动着的光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他答应我，下一世，他会好好爱我……”
“你想带着这一世记忆去找他？”像是疑问，孟婆却早已知道那不可置否的答案：“你可知，保留这一世的记忆要经历怎样的痛苦？”
“不知。”
“那你可会后悔？”
“永不。”
“甚好，八十一日烈焰火刑，八十一日冰冻寒刑，八十一日绞肉之邢，倘若你的魂魄经受得住，便应了你的请求，带着记忆去投胎，假若经受不住，那你就会灰飞烟灭，永远消失……”
……
二
1
我名唤周婷，我记得上一世的所有事情。记得他，也记得他的承诺。我甘愿忍受八十一日火刑，八十一日寒刑，八十一日绞肉之刑，只为再见他一面，再爱他一世，也为那个承诺，愿能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今世，我生在羽国的一位将军家。娘亲在我出世后不久便死去了。我对上有一位长我两岁的兄长，乃大娘所生。兄长自出生便身染恶疾，不能行走。但此事并无对外宣称，怕丢了周家面子。故此，爹爹和大娘让我假扮兄长。
传言，周家儿子自幼聪颖，五岁便能作诗，十岁便将兵法倒背如流，更有言者，周家儿子武力非凡，练就一身奇功，远远望去如同手上有一团火焰，继而蜿蜒开来化作一条火龙袭来，被伤者身入火烧般疼痛不堪。虽说谣言不可尽信，但是我有奇招却不假，今生的我幸得保存上一世五成功力，烈焰掌在上一世江湖中虽算不上什么惊天动的大招，但在今生朝廷中也算是一种奇功。
十五岁那年，父亲带兵西征，战死沙场。据国律，父亲死后，儿子是有权接任父位，本来该是兄长接任父位，进宫封将授兵权，如今却不得不变成我，进宫的日子是定在六月。
我看着铜镜中身着盔甲的人，显得有些瘦弱，不由地叹了口气，我心中自是明白，可能这一进宫，女儿身，自由全部都得抛弃。更要抛弃的，还有他。迫不得已，身不由己。上一世我无亲无故，除了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为了他，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性命拱手奉上。只是今生，总不能这么自私地弃我的家人于不顾。
只是……
抬起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脸颊的湿润。
不甘呐……
进了宫，被安排在晨殿休息。皇上派人传话说今晚会有一个专门为我而设的宴会，后日早朝便正式册封。
夜幕降临，庞大的皇宫孤零零地盘踞着唯有寡月相伴。而宫中唯一有些生气的便是眼前的庆华殿，站在殿门外仍能听见殿内传出咿呀的歌声。在众目之中，我走进殿内，笔直朝大殿中代表着最高位分的座位走去。正欲向皇上问安，眼神却瞥见坐在他旁边位置上正独自倒着酒的男人。
长袍逶迤，黑发如墨，那从容不迫的姿态，那熟悉的面孔让我忘记了呼吸，忘了所有动作，脑子空白一片。胸口一窒，随后便是无法抑制的跳动，眼眶有些温热。
找到你了……傅大哥……终于……
2
傅大哥今生竟是皇上的弟弟，称号雪王爷，虽是文绉绉的称谓，但他终日征战沙场，父亲也曾和他共战。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闭上眼，眼前总是浮现出他看向我的冷漠的眼神。 他大概是忘了我……忘了那个承诺……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让他爱上我就好。想到这里，送了一口气，有些开心，这是我今世第一次感到快乐，裂开嘴笑出了声，这才让我想起上一世自己的模样。
册封过后，我便被安排同傅大哥一同带兵西征，完成父亲的宏业。
我坐在马背上，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穿上盔甲后更加挺拔的身姿，英姿勃发，有些难以移开目光。
“周将军。”忽地，傅大哥回过头来，撞上了我的目光，有些疑惑的神情，我急忙扭头，错开他疑惑的眼光。“今年多大？”
这是今世他第一次和我说话，我的脑子有些发懵，愣了愣，道：“回王爷，臣今年十六。”想起上一世总是跟在他身后傅大哥傅大哥地叫着，只是现在和他一处，已不知道要如何待他，也不知道要如何称谓他。“比我还小上十岁，倒也无需这么拘谨，行军途中喊我大哥便可了，少些麻烦。”
我笑了，低着头，夕阳照在我的脸上有些发烫。 “好，傅大哥。”应声抬头，看向在夕阳映衬下格外柔和的他。
到达战营已是两个月后了，这次战争的目的是收复之前换代时趁乱分出去的郸城。我坐在账营内，盯着手上这份探子送来的郸城的地图，郸城地险，峡长谷深，是天然的屏障。
“周将军。”傅大哥撩起帷账走了进来，眉头紧锁，有些忧心。前一次的失败，我父亲的战亡，令士兵们有些懈怠。
“上次我们采用了正面攻剿，对方一万的兵力，而我方足足五万，仍是不敌。” 他坐下，拿过我手中的地图，用手围着郸城划了一圈：“所以我们打算围困，截断商甲入内，围上个一年半载，再进攻，届时我方的伤亡能减到最小。“
傅大哥总是这样果断，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右他。
“属下认为不可，一年半载我方粮草供应困难，运粮路途遥远，十万兵力，很快便粮尽，且说这一年中，士气更加懈怠。无法一鼓作气，正面进攻，便另寻法子。俗话说，擒贼先擒王。”
“你想要如何擒王？”他看着我，距离我是那么的近，近得我都害怕被他听见我的心跳声。我的心脏从未有过这么剧烈地跳动，即使是上一世遇见他的时候。现在的他，比上一世更加像一个有血有肉人，而不是只会复仇的工具。上一世虽是共处了许多天，却从未感觉到他是站在我身旁的，仅仅只是我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他，困扰他，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却头也不回。现在，我才真切地感觉到，他在我的身旁。
帐中静得有些可怕，空气似是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恩？”他显然在等着自己的回答，我的思绪从远处飘回，看向他，道：“我们可以假装商人，混入城中，打探好城中的位置，等到夜晚时，趁防备比较弱的时候混入宫中，然后再……”我做了个抹喉的动作。虽说上一世在云天之巅我并非最聪明的那个，但是没有一点谋略也是难以生存的。
“如此很有道理，可若短时间内进去如此大量的商人，岂不引人怀疑？我们得挑选些功夫了得的士兵潜入，你认为谁可以担任此等重任？”
“若放心，属下愿意前往。”
“好，我在城外，若是你遇到不测，便立马带兵攻入城。”没有半丝犹豫，我也明白他竟来找我一个没上过战场的人，只是因着我有奇功传闻，想瞧瞧传闻是不是准确的，今日这么一见，应该没有让他失望吧。
送走他后，我在地上捡到了一张羊皮纸，展开一看，心咯噔一跳，坠入了无底深渊。
那是一张画像，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带着花环的小姑娘在荡着秋千，笑颜如簷。
“我至今只欠过一个人，她曾经是我的避风港。”“她真的很像翠浓。“看着画像上的人，我陷入了沉思，想起从前他的呓语，想起他对画像的执着，想起他爱上姐姐的契机，都是画像上这张脸所为。我恨不得即刻拿火少了这画像，只是，不可以。
因为你，还是把她看得像生命一样重要啊……
3
任务比想象中要简单很多，传闻中警惕性很高的郸城的藩王，竟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就连进宫门都容易得有些诡异。我没来得及多想，拿出刀在他脖子上抹了一下，便有红色液体流出，在月光的映射下，似乎闪着别样的光彩。
连烈焰掌都没使出呢，不由得冷笑，然后在他枕边翻找着兵符。
“活着给我抓下他！”门外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灯火通明，随后便有黑压压一片人冲了进来。
坏了！中计了！
我借着他们手上的火把，环视了下这个房间，发现在床后有个窗户，正欲侧身一跃，啪，那张画卷掉了出来。我本想将画卷还回去的，只是找不到他人了。
他的手下说，皇上要纳妃，他赶回去看看。呵，皇上纳了多少妃，每次他都得凑凑热闹吗？我心中早已明了，纳的那个妃子，大概就是画卷上的那个人吧。
那个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人。他的心腹告诉我，他让我等他回来，再进城。只是，暴雨已经连续下了几天了，来郸城又多是山路，他，该是困在半路动退不得吧。再加上，军粮已经所剩不多了，运粮的军队大概也被困在路上了。我只能速战速决！
我弯腰去捡，就如同那次在大火中，即使知道身处险境，也奋不顾身。只要这个画卷在我这，他终究必须来到我面前。
他们围上来了，手中的长戟通通向着我，将画卷收好，站起身。丹田提力，手上已有火球，向围攻的人打去，不时，围着的人都已经倒地，身上都烧伤了，正痛苦得打滚。
围着的人倒下了，我终于看清了藩王，他手中正拿着弓箭站在百米外，箭在弦上，已经放出了，向我而来。我来不及躲开，它已经刺入我左肩。我使出烈焰掌向他攻去，他却只是微微地退了几步。左肩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是四肢，很快，嘴里表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箭上有毒！
他此刻漏出阴险的表情，随后冷笑但：“你就等着死吧。”
他转身想走，我提起全身所有气汇集到丹田，然后使出销魂掌，他该是没想到在这种提内力会加速毒蔓延的情况下，我仍旧使用内力，我看见他倒下时震惊的模样。
我拔出左肩的箭，只觉一湍热流涌出，提着箭向他走去，在他身上摸到了兵符。站起身，向宫门走去。头，有些晕，有些呼吸不上气，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他……会来救我吗？
不会的，没有人会来救我的……他……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
4
我醒来时已经在账营里了。傅大哥的心腹曹俊终究放心不下我一人进城，在我进城不久后也进来了。那晚，是他救我回来的。
箭上是寒毒，随行的军医已经竭尽全力救我一命，但留下了后患。容易内冷，五脏六腑会跟着如同冰般冷。我昏睡了大概一个月时间，傅大哥还没回来。
我立了大功，在我昏迷第二天的时候，郸城便投降了。皇上送信来说，等我苏醒即刻启程回都。
庆功宴上，我见到了傅大哥，他似乎比我这个大病初愈的人更加憔悴些。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坐在皇上身旁的美人看。那是一张与明月心一模一样的脸。就连性格，似乎也有几分相似，在这热闹的歌舞中，也只是冷漠的看着，如同局外人一般。
我淡然了，意料之中，倒没有太惊讶。只是，心却如掉下冰渊一般，寒得有些骇人。
宴会过后，我喊住了傅大哥，将画卷交还给他。他看向我的眼神很是愧疚：“对不起，周将军……我……”“王爷，不必自责，是属下不听您的嘱托，擅自行动的。”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你不是我的傅大哥……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我自愿请求戍守西边郸城一带。一守便是五年。期间，将换代是独立出去的龙城，倴城，西城等五个城都收回来了，还阻挡数次东胡，戍人的进攻。这五年来，我想了很多，想到哀求孟婆时的模样，记起上一世死前他对我的承诺，想起他看着我的神情，眼里的愧疚……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要生便生吧，要死也由它吧，没了他，这一世本就没有意义了。这五年，在战场上，我没有过退却，没有过恐惧，甚至每每战争，我都会冲在第一。立了这么多功，大概即使我真的死了，兄长大娘也能吃喝不愁吧。
某一日风和日丽，我收到了大娘寄来的家书，大娘偶尔会寄寄家书，问候一下我，再和我说一说家里那些事。只是……“皇上要为你指婚，为娘无奈之下只好告诉实情，皇上下旨让你速速回京。”短短几句话，一改以往家长里短，我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快马加鞭，回都只用了半月有余。第一件事是回家看看大娘，看看他们是否安全。我呢，要杀要剐随他吧。
“你欺君罔上，犯的是杀头之罪，你可知罪？”都说伴君如伴虎，现在大概是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臣愿以死谢罪。但望圣上看在臣保家卫国有功，放过臣的家人们。”对于死亡，我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我希望我的家人们不要受到任何牵连。上一世，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就连所谓的家，也不过是我和我捡回来的那些孩子们组成的。上一世，我付出太多情感，却也没得到什么，今生，起码，还有家人是心心念念着我的。
“周将军是个英雄。”皇上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威严震慑：“自是有功之人，朕便免了你的罪，一介女流，竟能英勇如此，便赐你女将之名吧。”他看着我，神色有些明了的意思：“你也二十有一了，该是婚配年龄了，昨天，雪王爷求我将你赐给他当王妃。不知你意愿如何。”
我的脑袋轰地炸开了，只是不停地想着，他要娶我，娶我……我的脸像煮熟了一般，烫的有些骇人，心脏砰砰直跳。
为什么……
5
我去他的府邸找他了，终究有些难以启齿，这一刻，我的羞耻才终于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个姑娘家。
“我需要你。”他似乎是明白我前来的原因，开门见山，没有拐弯抹角。虽然原因不是我期待的我爱你，但对于我来说，却已经足够令我脸红心跳。
“你是喜欢我的吧。”他的坚定，似乎知道了很久很久。
我没有回话，空气都安静下来了。他也没有等着我的回话，他早已经知道答案了：“大婚将会在下个月底举行，那天是个好日子。大婚的一切都由我来准备，你只需要在家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着我去接你。”
再没有别的言语，只是我却如同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爱他，即使知道他爱的是我的姐姐，即使他成了我的姐夫，即使他成了我的敌人，我从未停止过对他的爱，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大婚很快就来了，迎新娘的队伍已经在门口了，我替自己盖上了盖头，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出了家门，向大娘行了个出门礼，上了花轿。
以后，我就要和我自己心心想念的傅大哥一直在一起了。我有些开心，却又有些不安。
他没有在轿前等我，我在媒婆的牵引下，来到了大堂。虽是被蒙着脸，我也知道他并不在大堂。只是，吉时快到了……我有些焦急，手心黏黏的。
就在此时，门外有些骚动，不久便有人冲了进来。我掀起头盖，看见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正是打战时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手下。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月之前，傅大哥曾管自己要了兵符，说是为了大婚准备，人手不够。我也没多想什么，给了他。
只是，原来他是要来造反的……
来的士兵直直冲向最上座的皇上，他的身边还有那长得极像明月心的妃子。
他一身戎马，而我的红色嫁衣显得有些讽刺。他径直往前走，就连路过我，也未曾注意过，他走到皇上面前，道：“皇兄，只要你放了心儿，答允我们成婚，我便带着她远走，浪迹天涯，再不回来。”我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话，嘴上扯出了一个
“五弟。”皇上伸手握住他旁边妃子的手，直直看向傅大哥，道：“你当真要造反？”临危不惧，这是王者的风范，也是强者的风范。
傅大哥战袍下的双手握得死死的，随即抬起手来，做了一个向前的手势，示意士兵们往前将皇上捉起来。只见皇上拉起心妃，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匕首，早已横在她的脖子上，力道有些重，她的脖子已经流出猩红。
那一刻，我该是明了了，所谓成婚不过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造反却又能将皇上戒心降到最小的幌子，而选我的理由很简单——兵符。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上前去帮他，那个欺骗我利用我，完全不顾我感受的人，我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他放下手中的武器，直到皇上的军队来到，围住他们。
他就这么直直地跪在那里，一身戎马，没了武器，有些落寞。
“五弟，值得吗？”皇上看着怀里的这个女人，然后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傅大哥，问道。
“值得。”屋里此刻安静得只听得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他的回答是那么的铿锵有力，毫不犹豫。
“好，很好，朕的胞弟窥伺着朕的女人，是不是朕的这个宝座，你也想坐一坐？”皇上怒了，抄起站在他旁边手下的长剑，架上了他的脖子上：“傅红雪，密谋造反，罢王爷名分，贬为庶人，流放南河。”说着将剑扔在了地上。而我，似乎如同一个多余的人，没有人记得我的存在，没有人理会过我，即使我是这一整件事中最大的受害者。
一只纤细的手，捡起了那把剑，直直地向他刺去。我快步冲上前，抱住了他。剑从我后背刺入，撕裂般的痛。我看见他眼中的震惊，难以置信，看见他嘴唇的蠕动，没有听清喊的是什么，大概是喊着我的名字吧。
“周婷......”
我笑了，扯着嘴角，却笑不出来了，我有些想哭，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嘴角溢出，带着些血腥味。我想那剑大概刺穿了我的心脏吧，不然我的心怎么会这么痛。我用力地想再喊喊他的名字：“傅.....大......哥......”更多的液体流出，我的话也破碎不堪。
下一世，好好爱我......下一世？我笑了，然后闭上了眼睛。
6
我又回到了孟婆的身旁，看着面前的忘川河，看着开得依旧焰红的彼岸花，我纵身一跃。我知道那些花这样鲜红是因为有魂魄祭奠着。
我成了一朵花，放弃了轮回，生生世世呆在冰冷的忘川河中，看着他一世又一世轮回，看着他从未我身旁经过，等着他不经意的一瞥。
三
我站在忘川河中，看着河中最艳丽的花，有些出神。
孟婆走上前河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傅红雪和周婷的故事，最后周婷纵身一跃跳入了忘川河，成了里面的一朵花。而我就是傅红雪。
我想起了前两世的所有事，记得第一世周婷在我怀里幻化花瓣离去时，我的心像是缺失了什么，我才恍然明白，我爱着的是周婷，只是我没有发现罢了。我对不起明月心，对不起她的付出，她为了帮我报父仇牺牲了太多，而我却连爱都没有给过她。上一次来这里，我也对孟婆提出过请求，希望下一世我能够好好爱她，弥补她。
可是，我没想过，周婷她竟为了我承受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无尽的痛苦。
“个人，你再也见不到她，再也不能听她说话，再也无法触碰到她。她甚至决绝得放弃了轮回，无论有多少个来生，无论你变成谁，也再不能同她相遇了。”孟婆站在我的身旁，手里捧着白汤。
我没有去接那个碗，而是纵身一跳，忘川的水很冷，冷得骇人。我看见周婷了，一如从前的一席红衣。
从此，河中便多了一朵有叶子的彼岸花。
叶在花在，生生世世，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