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南坡下之十一

12.“坑”的传说

坑读作:kēng,由“亢”和“土”构成,本义是沟壑或地面凹陷处,引申表示坑害、地洞、陷阱、洼下去的地方等。

——引自《百度》

坑,这个字活的真是无奈,本意只是想做个隐居乡里的名词,但是,因为某些人的道德缺陷,有时还不得不得兼职一个贬义的动词,背上坑人的骂名。

在南坡,每当说起坑,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水,因为水是和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六百五十年前,南坡村的第一代土著,南坡人的先祖赵五佬,因为发现了泉水而毅然决然的选择留在了这里。而在这六百年之中,随着人口的增长,一弯清泉已经满足不了生存的需求,到了旱季,打出来的水就成了黄汤汤,人与牲畜一直生活在缺水的困扰之中。

荒废的梯田)

在这里,勤劳朴实的南坡人惜土如金、爱地如命,他们背着镢、扛着锄寻遍了山脚沟壑,找寻着每一个旮沓角落。即使见到了巴掌大的一小块地方,也要往手心里唾口唾沫,抡起镢头就干,挥汗如雨的垦荒,可是并非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靠天吃饭的结局不是火热的心能够改变的。

望着逐渐发蔫的禾苗,他们心中的渴望坠落成失望,他们流出的汗水变成了泪水。

水啊,生命之水,你们在哪里呢?

距离焦作二百三十公里之外,有一个地方叫做林县。一九六零年,林县人民开始了举世闻名的人工天河红旗渠的建设。

工程于1960年2月动工,至1969年7月支渠配套工程全面完成,历时近十年,滚滚而来的河水灌溉着干旱的土地,从此以后,林县人民因水而摆脱了贫困。

集体的力量是巨大的,为了解决山区的缺水难题,我们这儿在一九六六年动工修建马鞍石水库(如今云台山景区的子房湖),一九八二年六月完成,大坝长241米,高65米,设计灌溉五万亩。当地组织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见山劈山,遇沟架桥,经过几年的努力,修建了好几条引库水入村的工程,无数的田地得到了灌溉,无数的果园菜地焕发了生机。南坡也组织了许多村民去修水库,他们都常年住在工地上,历尽艰辛,将碧水清泉引到了村上。

后来,蜿蜒盘旋在群山之中的渠道,无人管理修缮,逐渐坍塌损坏,渐渐废弃了,听说从柿园村北进的一条渠道保存的还比较完整,至今还能发挥着作用。坑和渠道都是那个年代与水库并生配套的产物。

(二零九通讯站下面废弃的渠道)

南坡村有许多的“坑”。东坑,大坑,北面坑,还有老三中上面那个小坑。

湖在深山名声远扬,而村里的坑已经久无人提起了!

(一)东坑

东坑的面积最大,也是当时最耗费人力物力的一个工程。将近十米的深度,周长上千米,全部是由村民在山上采的青石凿刻后垒成,远远望去煞是壮观。

东坑的面积最大,儿时只要一放学,家也顾不上回去,就背着书包和小伙伴们来东坑看放水。如今回想起来,当时放水的情景所造成的视觉冲击,丝毫不比攀岩蹦极或者小浪底泄洪的效果差。

奔腾不息的渠水,从山高坡陡,悬崖峭壁的纸坊沟,穿山越岭,经过了许多的明渠暗道,灌溉了沿途外窑、里窑,虎路峪、孟泉等村子,到达大南坡。但是这里也不是终点,它还要继续向前,一直流到山外!

专管放水的得胜叔来到东坑的主渠之上,拉开闸门,泛着浪花的水流,你追我赶,沿着导流渠奔涌下来,我们爬在引渠边,兴奋的把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清凉,一条大鱼跌跌撞撞的随波逐流、被水流裹挟着一头栽进东坑里。

此时东坑的四周站满了围观的人,拄着拐杖的德贵爷颤颤巍巍的也来了,他拿着拐杖在人群后面,向两边戳了几下,说:

“小鳖孙们都让让,叫咱老汉也开开眼!”

麦根叔爱开玩笑,一边扶着他,一边说:

“伯啊,真大岁数了,数你挤得欢,不怕把你掉下去?”

“不怕呀,真好的水,掉下去也不亏,喝饱了,以后再也不怕天旱了!”

贵德爷扯着嗓门吆喝,唯恐别人听不见。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那幸福的笑声和水声一样,悦耳动听!


(二)大坑

大坑在村子中央,大坑是南坡人对他的爱称。其实,他并不大,与东坑比起来就是柿子和甜瓜的区别吧!

东坑离村远,大坑离村近,在东坑打水得用长长的绳子,在大坑取水只需站在石阶上,低一下头甩一下臂,水桶就打的满满的。

东坑阔而深,人站在边沿感觉晕晕的,有些害怕,除了放水挑水,平时没人去那边溜达。大坑虽不阔但也深,坑沿还有几个台阶,一天到晚都有人在那儿溜达。

大坑的南边是村里的祠堂,两只石狮子每日尽职尽责,不仅为祠堂把门,还看守着大坑,护佑一方乐土,坑的东边是一座山神庙,也有许多年的历史,庙门没有正对着东坑,而是斜向西南。

东坑的水源来自水库,大坑的水源来自雨水、来自街道、来自大地。他的包容是博大的,大雨之后,无论是房檐还是背街小巷之水,都汇集到一起,顺着冲刷出来的一条条水沟,流到街上,裹挟着草根树叶,无论涓涓不壅还是奔流不息,最后都要注入大坑。

每当大雨之后,人们嫌屋里闷热,贪图外面雨后凉爽,去的最多的地方还是大坑。原来街上是土路,流水按着自己的喜好,走出蜿蜒曲折的路线,这家门口打个旋,那家门前转个圈,把大坑灌得满满的,满得从西边坝上溢了出来,坝上修建时留有两米长的豁口,溢出的水形成了一条人工瀑布,飞流直下,水流过大队部、流过供销社,然后在胡同里右转之下,最后注入了西河。

每当大雨过后,大坑里面总要汇聚许多漂浮的杂物,有木块,布头、袋子,还有瓶子。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发号施令,在雨后的彩虹之下,村人总是各自回家,拿上长长的插杆,在上面绑上粗铁丝,弯成钩子,把大坑里面的杂物捞得干干净净,这是淳厚和朴实配合得最默契的一件事!

大坑养育着南坡人。春天,栽种树苗、秧苗,人们在这里挑水;夏天,孩子们在里面游泳嬉戏,消暑纳凉;傍晚,暮归的牛儿、羊群你争我抢的在这里饮水。

游泳,是大坑的一道风景。

炎热的夏季,知了们躲在树荫下拼命的叫唤,老黄卧在大门的过道下,热得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小咪在石榴树下,伸出前爪在拨弄一只虫子。

我扛着一只汽车内胎做成的游泳圈,偷偷溜出家门,与门外狗蛋他们会合,向大坑跑去。

这两天刚下过一场雨,大坑里原来有些发臭变绿的水被冲走了大半,水质好了很多,游泳的人也多,大人小孩子都有。

不会游泳的小孩子们站在坑的东口,那里有一级一级的台阶,他们泡在水里,开心地不得了,互相向身上撩水。

半大不小的孩子们站在大队部二楼的台阶上,排着队跳水,噗通噗通的水声此起彼伏,如同一个个下锅的饺子。上了初中的三娃跳水技术挺高的,只见他双腿并拢,两只胳膊平行打开,从左看右看都是一条直线,然后膝盖稍微弯曲,发力,轻轻一跃,两只双手前伸,扎进了水里,没有溅起一丁点的水花。大家都拍手叫好。

而轮到胖子宝山跳水时,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宝山浑身的赘肉,走起路时肉也跟着上下晃悠,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夸张的向大家招手示意,好像检阅部队的首长,然后模仿三娃的动作跳进水里,不过他的水平太低了,扑进了坑里,肥胖的肚皮先落水,摔得红红的,凫出水面后,一个人坐在坑沿边龇牙咧嘴的揉着。

迷糊洗了一会儿,就光着身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大青石上晒太阳,阳光的抚摸与石头的清凉让他惬意无比,激起的水花不断落在身上,朦朦胧胧之中昏昏欲睡。不知是谁家的一只老母鸡“咕咕”叫着,踱着步子来到迷糊身边,看着他的胯下那只小白鸡一动一动,好像是一只虫子,再看看又不像,它弯着小脑袋疑惑了半天,最后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以闪电般的速度与精确到微米的准头啄了下去,只听见迷糊一声惨叫,滚进了坑里。

山神庙

几个大人刚从地里干活回来,坐在坑边一边向身上撩点水慢慢适应,一边打赌比赛潜水,看谁钻的更远。潜水,农村土话说是: “钻木鸭”。

大寨和学友下到水里,鼻子一捏,慢慢沉了下去,水面冒起一团水泡后,两个人就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由期望变成了焦急,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两个人凫出水面,于是,空气变得凝重起来,许多人都慌了,沿着坑边四处打量,

二狗是个口吃,他妈说过,刚生下他的时候被二狗爹吓着了,所有落下了口吃的毛病。他坐在我的旁边,双脚浸泡在水里,眼睛盯着大坑中央,着急的说:会,会,会不会是淹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我呵斥着他:“再乱说,抓把泥,糊住你的臭嘴!”

忽然,只见坑的南沿两只脑袋“刷”的一下露出水面,大寨和学友同时钻了出来。

大寨的鼻梁在潜水时,被水下凸起的石块碰烂了,他满不在乎的从坑边揪了一片艾叶,揉碎了敷在鼻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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