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鸦之作】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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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忍受她仪态万方的淑女形象全然被毁的情形，可一时半会也给她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再说，倘若她像她的母亲一样，每隔半年都生下一窝小猫仔，我要把这些小东西怎么样呢？

养着是断然不行的，只有送人一条路，然而，即便送了人，小的时候往往容易博得别人欢喜，大了被遗弃的不在少数，少不得伤心难过。权衡再三，预约了绝育手术，上午十点半。

惶恐不安在所难免，昨晚各种百度。一岁半的母猫，大约相当于人类的豆蔻年华，做绝育手术有一定的风险。体质太弱容易出现大出血或者术后感染，严重者危及生命……术后有些会抑郁，得厌食症；有的可能暴饮暴食，变成大胖子；寿命大约缩短三年左右……

我的下了决定的心，纠结成一团乱麻，被各种信息来回撕扯。

“小黑这么瘦，做手术不会挂了吧？”先生突然冒出一句。

虽然明知道他不过是担心，可我依然怒不可遏：“闭嘴！你到底会不会说吉利话啊？”

“小黑好可怜，呜呜，要做不了妈妈了。做手术她不会死吧？”女儿一脸忧戚状。

这爷俩，真受不了，个个都是神补刀。“胡说八道！不会的，宠物三甲医院，水平应该靠谱。”其实我心里真没底。

虽然周六，这俩一个加班一个补课，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办？一个人能搞定吗？小时候读歇后语，“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形容内心慌乱，拿不定主意，我还嘲笑太夸张了，井口那么小，怎么能放得下十五个吊桶呢？现在身临其境，才明白，原来内心的焦虑确乎如此。一时间，有些失神。

找了同事帮忙，我将小黑装到箱子里，她惊恐万分，瞳孔瞬间变大，用力将脑袋往外拱，企图钻出来。我只好一边安慰她，一边将她塞进车里。手刚一松，她便蹿了出来，蹦到后座靠背上，喵呜喵呜地发出惊恐的嚎叫，浑身的毛也支棱了起来，陌生的环境和声响，令她无所适从。

在宠物医院，她瑟瑟发抖，将脑袋埋在我的臂弯里。做了检查，一切良好，送进了手术室，全麻。等我再见到她时，她躺在输液箱里了，穿着黑T恤做成的简装，浑身无力，两眼无神，听到我说她好可怜，遭罪了的时候，极其配合地哀鸣一声，旁边的医生都笑了，觉得小黑是只乖猫咪，今天表现得很勇敢。

心疼地抱回家，一进门，她便步履蹒跚地在家里四处巡视了一番，想爬到床上去，结果掉了下来。要在平时，这对她来说易如反掌，家里已经没有她跳不上去的高度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饥渴恐惧加手术，让她元气大伤。一回头，她叽里咕噜从床上滚落下来，心疼不已。

一个下午，都用来陪她了，内心愧疚不安。说到底，不过是我作为人这个物种的自私罢了。享受她带来的欢乐，却无法忍受她发情的状态，亦不愿养她生下的孩子。她静静地靠着我，放心地沉沉睡去，大约原谅了我的残忍。

下午六点，可以给喝水了，可她不喝，脑袋似乎大了一圈，眼睛好像也肿了，下面的一片毛湿漉漉的，可是眼泪濡湿的？我的心里，仿佛爬满了菟丝子的卷须一般。打电话过去，医生担心药物过敏，让我抱过去瞧瞧。

她一看到箱子，挣扎着企图躲藏。为了确保没有问题，我还是狠心将她塞进箱子。所幸医生说没大碍，长吁一口气。

“今晚麻药和止疼针散了，会疼，不过猫的忍耐力很强。”临走医生的话在耳边回荡，我想起自己剖宫产生完女儿难捱的36小时，带着两个镇痛泵，依然无法缓解，时间一分一秒，似乎无比缓慢。今夜，小黑的感觉 ，如我当年。

愿她安然无恙，毫发无伤。我忍不住想吐槽一下自己，明明前爪都剃了毛，留置针头绑腿上让她难受得直甩爪子，肚子上伤口也要两处，可我居然希望她毫发无伤，人类真是蛮可笑的。

田玲写于2019年2月23日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