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光里的红盘黄橘

每年过年,家里的灶桌都会摆盘橘。

我很喜欢,把四个橘儿摞在一个红色塑料盘里。我喜欢把盘橘摆,摆在灶台,摆在电视桌上,摆在茶几上,摆在梯间的椅子上。

橘是用来摆的,而不是用来吃的。吃当然也是可以吃的,不过得等年后才可以吃。橘摆在盘,摆到落灰,摆到发霉,是常有的事儿。最好就是,让新来的橘子去顶替后来的橘子。后来的橘子既然已经不能再摆下去了,那就别再勉强人家了。

作为摆设的橘子,不一定会被吃掉。橘子能逃掉被吃掉的命运,却不能逃掉被丢掉的命运。

楼梯间也要来盘橘子,和盏油灯。它不想独个暗自过年,没伴儿。

妈妈会在盘边点亮一盏油灯,直到腊八方才可以把它吹熄。期间,需要添几次油。我喜欢看妈妈拿起油罐子,往油灯里罐油,像给它水喝似的。

那亮着油灯的楼梯间,比起平时在夜里亮着的淡白色节能灯光,要好看的多,也温暖的多。

从年初一到年初十五,楼梯间的煤油灯,灶台上的油灯,通日通宵亮着。油灯捻子的气味,弥散在我们家中。

我喜欢,亮着油灯的楼梯间。

油灯亮着,就这么亮着。要是连我也不看,就没人会看了。

原来,捏着油灯的小铁耳朵,顺时针拧一下,灯芯就会往上升一点;逆时针拧一下,灯芯就会往下降一点。油灯芯若升不上来,就出动牙签吧。我喜欢用签儿掭灯芯,以便妈妈打火机把它点亮。

我喜欢把油灯捻亮些,再捻暗些,然后又捻亮些。还好,没人发现,嘿嘿……

小油灯发火了,冒着黑烟。它在发谁的火呢?

临睡前,妈妈总会捻暗油灯。灯捻得太暗,怕风一吹就灭了。油灯也不是好伺候的,又要给它们添油,又要给它们罩灯罩。油灯上罩着灯罩,把一粒灯火护在里面。就像妈妈把我护在她的大雨衣里一样。

没事,我罩你,我照你。我想,它们肯定会这样对彼此说的。

年初二,我们要出门了。出门前,我停在楼梯间,对油灯说,油灯,希望你替我照好这四只橘子。我们要出门去走亲戚了,可能得到天黑才能回来。要是橘子敢不听话,在我们家里偷翻我们的东西,看我回来不把它的皮儿剥了。我不仅要剥它的皮,还要吃它的果肉,够残忍吧。

妈妈呢,比我还不放心。结果,就把家里的油灯全吹熄了。等我们走完亲戚回来,再把它们重新点燃。

年,我每一年都不希望它走。它在,家里的油灯就可以一直亮着。它一走,灯就黯然失色了。

日暖灯亮,盘红橘黄。我在盘边,你在灯边。我喜欢剥一个橘儿,再将一瓤瓤橘瓣儿送,到你手里。

雨片《油灯光里的红盘黄橘》

二零一八年二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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