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姑娘叫小芳

“哗——”卫生间的水龙头被打开了。

我妈执意要将我打算丢弃的底裤给洗干净,它是光荣‘牺牲’的,但我还没想过让它‘体面’离开。

纯棉的织料上沾满了混合着血污和消毒水的因子,应该还有羊水滑过的痕迹,显然它已经很大程度不能恢复原貌了。

窗外的天色是模糊的铅灰,目所能及的灯光都是橘黄色,冷冷的天气里给人些许的温暖。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我浑身软绵绵的躲在棉被下面,床边的婴儿车里正睡着一个小baby,此刻他让我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初为人母,并没有感觉到别人所说的喜悦、感动、眼泪,我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好奇怎样和这个小不点儿相处。

医生说24小时之内产妇必须要排尿,我没有一点儿想嘘嘘的感觉,我妈不停的问我,最后她强烈要求我上厕所,躺在床上就行。

我不行,不能在床上小便,我要求起床下地去卫生间,我又不是不能动。

额,好像真的不能动,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好不容易挪到床边,我却站不起来。我妈要抱我,我打趣:“现在还能抱动我吗?”

我妈二话不说就开抱了,她整个人贴着我,双手环着我的后背,一下子我就起来了,还像小时候抱我那样轻松。只是,在我妈怀里那短短的几秒钟,我有一种错觉,我还是小时候那个爱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女孩,我妈的怀抱还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好想一直被我妈抱着。

听说我妈做了个小手术,关于胳膊,我妈不愿意多说。

为什么是听说呢?因为和我妈聊天的时候,无意间她说起我姑姑们来家里看她,而她却不在家,让姑姑们扑了个空,她自己哈哈大笑,我却一脸迷茫。

原来,和我妈聊天的这个下午距离她做那个所谓的小手术已经过去半年之久。原本我爸要打电话把我们都叫回来,可我妈不同意。她说孩子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一个小手术,不值得他们折腾。

嗬,小手术?但凡我们有个头疼脑热,您肯定是最着急最忙碌的那个,您这都要进手术了还遮掩的密不透风。

后来我猜想,那天我爸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面,他肯定是焦虑的看看手术室的灯牌,又拨弄拨弄手机,最后他决定给自己的姐姐们打电话:我媳妇儿都动手术了,没有一个人关心一下,不合规矩。

然后就有了,姑姑们组团去家里看我妈的时候,她已经不听话的去上班了,每次回想起来就笑的不能自已。还能笑得出来?是谁逞强去上了一天班,结果又大歇了三天。

我妈手术那天可能我照常在自己的小日常中度过,或许还可能发了条晒美食或者晒旅行的朋友圈。如果我知道我妈做手术的具体时间是哪一天,那么那天所过活的一切消遣带给我的没有快乐,将全部是刺青印记,时间走过已经不痛不痒,但它就会在那里,一直在那里认真的看着我。

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在外工作周末才能回家,网上看到一个段子,就回家跟我妈闲聊。

大意是说:有位妈妈,看到有大学生上门推销擦洗油烟机的产品,并免费清理一次油烟机。那位妈妈心想他是陌生人就要拒绝,那位大学生也没有软磨硬泡,说谢谢您阿姨,能听我介绍完产品,耽误您的时间了。鞠了一躬,转身就走了,那位妈妈看着他的背影,猛然想到自己在外上学的儿子,好像看到他做兼职被拒之门外的落寞,就喊那位大学生说可以买一份他的产品。

我吧啦吧啦的讲了一堆,完了我问她:“妈妈,你说当妈妈的真的都这么想吗?”话音刚落,只见她去鞋柜上拿起一盒东西朝我晃了晃,我问是什么,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昨天有个女孩给我推销这个皮革保养用的。”我不屑的回她:“咱们家有真皮的东西吗?浪费~”

她摩挲着那个圆圆的盒子,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昨天风那么大,我等红灯的时候她给我推销,我想着是骗子,她说她是外地来上大学的,平时没课就做一些兼职,也不贵一盒15元,我当时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感觉是你在跟我说话,我心想这么冷的天,你也在外工作,我对别人家姑娘好一点,希望别人也对我家姑娘好一点。”

感动吧,我也感动,我妈后来又补充到:她当时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买,因为她口袋里只有25块,怕答应买了,太贵就买不起。

还好,只要15元,她笑了。

我经常说:“妈,你真美,你真好看!”我妈就回我:“一脸褶子了还好看?”

我说好看,我妈最好看。她说比她好看的妈妈多了去了。我说我不管,全天下我妈最美。

她说,所有的孩子都觉得自己的妈妈最好看。

我妈妈她并不叫小芳,但是她像小芳一样美丽又善良。

      忘了说,我那底裤她给洗的特别干净,医院卫生间的水是凉的,我只记得那个晚上她洗了很久很久才出来。我猜,她对着镜子肯定偷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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