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已远去,亲戚或余悲 ——写于大伯周年祭

文/张玲琅

己亥年冬月初五,对于我们整个家族来说,是一个悲伤的日子,那一天,我亲爱的伯伯受不住病痛的煎熬,怀着对这个世界的万分不舍,撒手人寰。

这是我亲历的第二个亲人离世,第一个是我的外婆,外婆离世时年事已高,她享受了所有的天伦之乐,走得安心,我也能很快地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但是伯伯,享年五十七岁,正是儿女各自成家立业、他可以稍微轻松一下的时候,他却没有这份福气。

2019年夏天,伯伯已经咳嗽近半年,但他一直以为是感冒,在当地诊所买药、打针,等他想到要去做肺部检查时,已经是肺癌晚期。伯伯一生勤劳,开着他的货车从青年到老年,拉扯着一家人的开支,拉扯着儿女长大成人,州里每一条路都有他的车辙印。当医生告诉他检查结果时,他突然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到长凳上,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这下拐啰,我忙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都还没搞好,什么都还没搞清楚……

伯伯一家开始踏上了求医之路,从县城到州城再到省城,姐姐带着他和伯娘四处奔波,每一次都是带着希望出发,又带着绝望离开。

我最后一次见到伯伯,是他来省城求医。那时的伯伯,心中还是藏着一些希望,虽然他已经声音嘶哑到几乎无法发出声音,但是他的状态还是不错,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吃东西也还有胃口,根本不像个病人。我们家的父辈都是沉默寡言的,伯伯话不多,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内心状态:我要养好身体,打败病魔,即使只有一线希望。那时,我的爸妈,伯娘,姐姐,我跟老公,都在省城为伯伯联系医生、住宿,在这样的时刻一家人都把各自的生活、工作抛到一边,来为伯伯奔走,伯伯的心里应该是幸福的吧。但是五天后,姐姐带着所有的检查结果和伯伯伯娘回去了。我不知道伯伯当时是带着何等绝望的心境离开省城,每每想来,心如刀割。

回到家,姐姐带着伯伯伯娘出门旅游,如果不能打败病魔,那就在最后,去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吧。伯伯一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每天面朝黄土,没有精力去想货车生意以外的世界,如今,向死而生,倒能够洒脱地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离世前夜,伯伯呼吸困难,他躺在病床上,拉着姐姐的手,艰难地交代着后事,我不敢想象那一刻,他有多不舍,有多放不下。这人间,他走了一遭,来不及享受,又离开了,给活着的人,留下无尽思念。

伯伯忠厚善良,生前受人尊敬,身后也有无数人来吊唁。周年祭那天,亲朋好友都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点一串鞭炮,焚一把纸钱,以寄哀思。

我立于坟前,望着这些祭奠的人,看着不远处伯伯曾经一砖一瓦修砌的房屋,回忆着那屋里伯伯进进出出的身影,以及我和老公曾经带着爸妈、伯伯伯娘到周边游玩的场景,恍如隔世。

伯伯真的已经离开我们一年了,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回忆着曾经的美好,仔细品味着,他有没有什么东西是要告诉我们这些后辈的呢?望着帮忙照顾宾客、头发花白的爸妈,我突然明白了:好好活着,用实际行动孝顺父母。这大概就是伯伯对我们小辈的厚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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