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崩溃

时针已经渐渐逼近晚上19:30。赵青青垂着头,未觉一缕发丝从右侧额头盈盈垂了下来,只是一言不发的收拾着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

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赵青青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看到员工A出现在门口,刚才还面无表情的脸像瞬间换了层幕布一样,挂上了微笑。

“赵姐,我先走了,周末愉快哦!”充满活力的声音洋溢着欢乐与亲热。赵青青笑意更浓,连声音中都充满了笑意:“好的,周末愉快,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等员工A的身影在门边消失,她脸上的笑容像被突然抽空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时,手机滴答一声响了,她表情无一丝波动,拿起手机,看了两眼,又默不作声的放下。

是好友晶晶发来的微信,问她出发了没有,大家约定一起吃饭的时间马上到了。她揉揉有些痛的太阳穴,双手轻轻捂上有些干涩发烫的眼睛,拿起包。

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来到大厅,看到还有人没离开,赵青青脸上又迅速地挂上笑容,像平常一样简单打了招呼,看上去亲切又自信满满。而走出公司,来到电梯前,她脸上的笑容又迅速消失了。

等电梯时,她又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男朋友发来的信息。哦,不,准确地说,是前男友发来的信息。

信息是下午15:00发来的。

上面一行,是她累极发出的一句:“我们分手吧。”下面一行,只有短短两个字,是前男友的回复:“好的。”

就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字,没有挽留,没有询问,没有任何在意的表示。青青想,也许她和他,都等这一刻的到来,等了很久吧?

下午,她呆呆对着这简单的两个字看了半天,没有察觉两个小时就在这呆看中飞走了。事后,不管她怎么用力回想,都想不出,那两个小时,她到底都想了些什么。同样的,她想不通,平常繁重到让她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的工作,怎么都变得豪不重要了。

一声刺耳的电话铃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是好友。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仿佛突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仿佛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一样。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彰显着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她犹豫了一下,食指按下接通键。

在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她脸上瞬间又挂上习惯性的微笑。

“青青,快到了没?我们上周都约好这周五晚上20:00聚餐了,你离得远,快点出发,别迟到了啊。”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好友直爽的声音冲破话筒,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

“嗯嗯,好的,我出发了,不会迟到的。”青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笑意,带着轻快。好友毫无所觉,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而在挂断电话的一刹那,赵青青暗暗用力咬牙,努力忍着争抢着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她想起,前两天,好友还开玩笑说等她和男友结婚的时候,要做她的伴娘。如今……

电梯到了。赵青青的忍耐却也将近极限,在看到“好的”这两个字时就一直想要突破防线的泪水,此时终于取得最终胜利。赵青青狼狈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一旁的步梯,蹬蹬蹬迅速下到楼下一层,确定再无任何目光在,便不顾尘土坐在楼梯上,蜷缩着,双臂交叉抱紧自己。

脱离了所有视线,摒弃了所有声音,甚至连微弱的日光在这楼道里也消失不见,只有声控灯亮了又灭。赵青青在暗沉的楼道里,再也控制不住悲伤,眼泪开了闸一样汹涌而出。

过往的一幕幕往事纷纷乱乱拥挤在脑海中: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旅行……青青将脸埋在膝间,回忆和男友在一起的每一个镜头,痛彻心扉。因为痛哭,她的肩膀时不时微微耸动着,唇间溢出闷声的呜咽,像一只下雨天翅膀受了伤再也不能起飞的小鸟一样脆弱,又像是一只没有了家的小猫一样楚楚可怜。

这一场痛哭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赵青青终于止住哭声。她擦去满脸眼泪,清了清嗓子,低声试了试声音。

“我叫赵青青。”不行,这声音一听就是哭过一场的。

“我叫赵青青。”还是有点沙哑。

“我叫赵青青,我没有哭。”这次好多了。

“我叫赵青青,我不会哭。”她一遍遍尝试着,直到声音逐渐变得接近正常,才在亮起的声控灯下,简单补了个妆,用一层层的粉底遮盖微微红肿的眼圈,又理了理微微蓬乱的发丝,整了整衣服,才又像个打不倒的小强一样,走出楼道,走到亮光下,走到电梯前。

而在走到亮光下的一刹那,她又挂上习惯性的笑容,抬头,挺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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