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将至,火烧云掩盖了半边天空,红日落下半山腰,晚霞的余韵悠长而又宁静。
冉闵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提了提身后的竹篓,朝着一座大山,缓缓前行。
眼看天色已晚,虫蛙声跌宕起伏,身后是一望无尽的黄沙漫天,前方一座掩藏在迷雾中的大山,阴气森森。
进退两难之下,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在黑夜来临之前,走进大山,看来在山中歇息一夜,也无不可。
冉闵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空,心下一片清净。
他停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傍晚的清风,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清风徐徐,他踩着山路,朝着深山走去,顺手从竹篓里拿出一本杂谈笔录,意犹未尽的摇头晃脑起来。
大山深处,有一处破败旧庙,门口荒草丛生,庙顶上瓦片尽碎,正中间破了个大洞。
一缕微弱月光折射而下,依稀可见一片红艳欲滴的裙摆,微微掀起。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名灰衣男子,腰系长剑,头戴斗笠。
他神色凝重,死死的盯着破庙,左手微微推开剑鞘半寸,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束缚将他死死锁住,他瞳孔瞬间放大,便要彻底拔出长剑!
只见破庙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有女子微微哀叹,娇声道:“好狠心的人呐,竟然一点儿不懂的怜香惜玉呢。”
灰衣汉子手掌上青筋暴起,却依然无法动弹片刻。
他脑中灵光一闪,瞬间狠狠的咬破舌尖,浑身一软之下,他挣脱了幻境之外。
他终于拔出长剑,遥指前方,咬牙切齿道:“无耻妖孽,在这里装神弄鬼,祸害黎明百姓,小道我今日定要将你伏诛于此,借此来安抚那些丧命于你手下的冤魂!”
破庙内那女子声音依旧飘渺无踪,她“哦”了一声,喘道:“好大的口气呢,真是吓死奴家了,若真的想取我的性命,那就进庙来吧,奴家等不及了呢”
灰衣男子双目圆睁,大喝一声,骂道:“无耻妖女,受死!”
他手中长剑挽出几朵剑花,脚下生力,直直闯入破庙之内!
黑夜降临,狂风骤起,一股黑气缓缓上升,遮住了那洒下人间的月光。
破庙内,一袭红衣无风自动,一头青丝及腰,那女子背着身子,看不清面貌。
“咚”, 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中,缓缓滴落在布满灰尘的石板上,溅起片片血花。
她轻轻笑道:“这年轻的少年心脏吃起来就是美味,尤其是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更为迷人,可惜,如今还没有尝过那些所谓的修道中人,不知道他们的心脏尝起来,又是怎样的鲜美。”
她舔了舔白嫩修长的手指,妩媚的摸了摸红唇,无比陶醉。
地上,死不瞑目的灰衣男子睁大双眼,他手中长剑断成数截。
到死他都不明白,明明只是一个小妖,怎么会连面都见不到就被瞬间掏掉了心脏,落了个如此下场。
那女子弯腰一抹,血光四溅,她提着一个头颅,晃晃悠悠朝着破庙后走去,她站在乱草丛生的花田外,神色温柔。
月光点点洒下,只见杂草丛中,无数个面的痛苦的头颅埋在土中,好似成了这里的养料,滋润花草。
她宽大的裙袍一挥,一股黑气弥漫,原来破庙缓缓幻化成一座幽静的大宅子,门口挂着两盏乎暗忽明的大灯笼,晃晃悠悠。
她缓缓转身,手中提着一个水壶,轻轻往下浇着水,嘴上还哼着一首莫名的小曲子,黑发遮掩住的容颜,神秘莫测。
黑夜将至,白胤盘坐于星辰之上,他皱着眉头,看着那小妖的所作所为,只是此时他有重任在身,不能暴露行踪,不然对他来说,不过是随手一剑罢了。
此时,冉闵因为天黑的缘故,已经无法在看游记了,他双手抓住竹篓的边角,一步一步的登山而上!
他看着漫天星辰,月色朦胧,不由心底生出一种作诗的冲动,此时夜深人静,荒郊野外,自然是四下无人。
早知道,就在那小茶馆里多带几壶好酒了,可惜身上盘缠不够,想也是白想。
嘴中津淡无味,随性拔了一根野草含着,草上还带着几滴露水,苦涩中夹杂着淡淡的清香。
走着走着,他看见一缕微弱的烛光一闪一现,好似前方有户人家,便加快脚步赶去。
走进一看,却是一处幽静雅致的大宅子,大门紧闭,只有两盏灯笼高高挂起。
冉闵摸了摸下巴,思考片刻,自语道:“如此深山老林,竟还有这般去处,怪哉怪哉。”
虽然他饱读诗书,也曾经常翻看山水游记,却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遇到此事,当他只能左盼右顾,想要看出点什么门道出来。
纵然他身上有些本领,却只不过是一些山下的武学,绝无可能看破此处的幻境,更无法发现这里妖气弥漫的如同实质。
冉闵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月牙缓缓藏进了黑云之中,只剩下孤零零几颗星辰,发着淡淡的星光。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似给自己壮了壮胆,心中默念了一遍浩然正气歌,便提脚走了过去。
大门红彤彤的,门环像是刚涂了颜色,发着刺鼻的腥味,灯笼里,烛火摇曳,一会儿暗,一会亮。
冉闵心想书上说的不过是一些写书人杜撰出来的假象,什么深山老妖,吃人饿鬼统统都是迷信,当不得真。
自己身为儒家弟子,自当敬与天地,畏鬼神,只消有一身浩然正气,便绝不会有邪魔敢近身骚扰。
门环撞在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好似和他的心跳一样的快慢,诡异至极。
敲了数下,有脚步声缓缓响起,随后大门“吱呀”一下开了,如眼处,一袭红裙晃眼。
冉闵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俏丽佳人手提油灯,惊讶的看着他。
他脸色一红,急忙拱手道:“姑娘莫怪,小生乃是赶考的书生,路经此处,因天色已晚,无处可去,见此山竟有一处宅子,便想打扰一二,容我在这里歇脚一夜,明早再赶路下山。”
只因他虽然年过二十,却不曾亲近女色,对于女子,只从书中了解一二,所以此时内心无比纠结,若是早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如此佳人,便不会这般唐突了。
鼻中一股香气弥漫,那女子掩嘴一笑,轻声道:“公子莫要惊慌,小女子家中长辈出门去了,所以只有我一人独处于此,若是公子不嫌弃此处,便随我进来吧。”
冉闵急忙在弯腰低头三分,不敢看她的艳色,口中忙道:“打扰,打扰了。”
红裙女子瞅了他一眼,回道:“公子客气了,随我来吧,院中还有一处闲置房间,专门供给客人居住的,暂且让公子委屈于此了。”
她说完眼角带笑,缓缓关上门,朝着屋内走去,留下门外一股莫名的阴寒。
冉闵搓了搓手臂,心里暗道:“怎么如此的冷,刚才在外面还没有的啊,难道是因为我太紧张的缘故吗?”
他跟在那女子身后,朝着园内走去,一路上不停的看着四周的景色,颇有些客人的味道。
那红袍女子领着他走到一处偏远的门外停下,轻声道:“公子,到了。”
冉闵看着眼前离正门很远的房间,轻轻点了点头,住惯了寒酸家里的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讲究。
他走进几步,由衷感谢道:“谢姑娘留宿之恩,小生无以为报,等他日红榜高中之时,再回来报姑娘的恩情。”
红袍女子摇了摇头,罢手道:“公子怎的如此客气,家父经常教诲,若是遇到需要帮忙之人,已经要尽力为之,奴家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公子若是还如此客气,便是看不起奴家了。”
她说完将手中油灯递了过去,又道:“我看公子神色疲惫,好似赶路赶的急了些,恐怕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就请早些歇息了罢。”
冉闵去内心感激万分,急忙接住了那盏油灯,却不知是有意无意间碰到了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内心却惊道:“好冰。”
红裙女子急忙抽回玉手,耳尖微微泛红,她低下头,轻声道:“公子请自便。”
随后,她小脚轻踩,转身离去,留下冉闵一个人在原地,默默无言。
冉闵看着她离开此处,便转身打开木门,一股潮湿阴冷扑面而来,他提起油灯缓缓走了进去。
他将油灯放在桌上,卸下了后背的竹篓,靠着桌角,沉思起来。
细想之下,此处如此偏远,四周有没有其他人家,而且这般地方,怎么可能就住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
难道书中所说的狐妖厉鬼都是真实存在的?亦或是那些精怪幻像?自己不过是走入了一个幻境,这一切都是假象?
冉闵苦笑一声,晃了晃头,他拿着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淡水,轻轻地抿了抿。
远处正厅闺房,红裙女子嘴角含笑,默默的对着镜子,描着红妆,她红唇像是涂上了鲜血一般,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