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的故事

        得知自己要离开苗圃时，它开心得差点跳了起来，假使它不是一棵树，而它的根扎在地下的话。作为一棵南方的常见树种，这种落叶乔木再普通不过了。即便这样，它依然相信自己的独一无二。

        从小它就知道，植物们通过光合作用，可以把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变成氧气，提供给全世界的生物。春天它开的花可以给蜜蜂蝴蝶提供食物，而它们会帮忙授粉，到了秋天就会结出果实，给其他草食性和杂食性动物提供食物，而它们又会把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虽然它自己并不是发芽生长的，但一想到这种自然界最原始的植物生长方式，仍然不免心驰神往。而且如果长得足够高，还会有小鸟过来筑巢做伴呢！虽然有传言说如果到了路边做绿化树，噪音使得很难有小鸟会来了。但，管他呢！那也会有小狗走过施肥啊。

        因为这个梦想，被扦插后，它在苗圃里面每天都拼命成长，生根发芽，趁别人不注意，悄悄撑破花盆，把根扎进泥土中。它可不屑于成为盆栽，对于它来说，那是作为树的耻辱。它需要的是长成参天大树，而不是一棵被别人拉扯成空有大树的形态，却只有小苗大小的侏儒！它知道有些树愿意这样屈辱地生活着，水，肥，甚至是阳光都需要别人的施舍，但它也知道，很多的同类宁愿让自己慢慢地枯萎，也不愿意这样活着。大地是植物的最强大的后盾，一棵植物脱离了大地，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或者慢性死亡。

        所以，当它被截去多余的枝干时，被连根挖掉时，虽然很痛，但它仍然很兴奋。因为它知道，这是移栽的必须步骤，这代表着它会被移植到一个全新的地方，而那里充满无限可能。至于被截掉的枝干，它知道，通过扦插，那就是一个个新的伙伴。

        当被卸下重新栽种后，它慢慢地观察周围的环境。首先可以排除的是大马路边，这里没有那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但也不是公园，这里没有大片的草地，也没有其他树种。周围密密麻麻地栽种着和自己一样的树苗，每一棵都是刚修剪过的枝叶，刚栽种到土地里。或许，它们将会变成一座茂密的森林。

        春天到了，它在新的土壤里面重新生根。它拼命地向上生根，拼命地向下发芽，疯狂而又贪婪地索取着每一缕的阳光，每一滴的水分，和每一份营养，它要长成这茂密森林里面最高，最大，最强壮的一棵。很快，它的根部就触碰到泥土下面的一片坚硬，它知道那是一块石头，它要让根部横向生长，绕过这块巨石，从而吸取更多的养分。在这期间，有一个人隔几天都会过来看看它们。如果一直没下雨，泥土干了，他会拿着大大的水管浇水。当它抽出第一根嫩枝时，那人面上的笑容就和别人捡了钱一样高兴。就这样，这片森林里面每一棵树都长出了新的叶子。虽然它很鄙视那些靠人施舍水肥的盆栽，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水是它所必须的，尤其是在自己绕过这块巨石以前。

        夏天到了，温度开始升高了。泥土很快就开始干了起来。它知道今年已经赶不及开花了，只能留到明年。有一天那人突然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它知道，以后只能靠自己了。虽然它还没有绕过这块巨石，但它之前积攒了不少水分，足够支撑一些时间。现在要看的是雨水或者巨石边沿哪个更早地到来。它毫不怀疑自己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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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对着推土机和挖掘机，在一排病恹恹的树前面，三个男人在抽着烟聊着天。

        “这些树拆迁了一棵能补多少钱？”

        “每个地方不同的，这里估计几千到万把来块钱吧。”

        “这些树一棵买回来就几百块钱？”

        “这些普通树贵不到哪里去的。”

        几个男人抽完烟，丢下烟头上车准备开工。

        一个男人上车前扭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些孙子，也亏他们想的出在篮球场上种树。”

        第二个男人：“关你什么事呢，又没有你的一份。”

        那个男人：“我想不明白算补偿的那一关他们是怎么通过的。”

        第三个男人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干吧，天黑前把这里搞定。”

续：

        那棵树的一小部分最后又见到了那个浇水的男人。不过在这之前，它经过了粉碎打浆，被送到造纸厂，其中一部分成为制钞用纸，被送到印钞厂，被印成纸币，被送到银行，被放到柜员机里面。当那个男人取钱的时候，刚好取到有几张的里面有它。一张纸钞只有大概百分之五是木头纤维，而那百分之五，正透过伟人的眼睛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