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特别想去平遥的时候是在我高二那年,和我的同桌,那时候我们还是亲密无间的人,所以说,时间真的足以改变很多,你的喜好,你的感情,你的一切。后来这个计划还是因为未成年的原因搁置了下来,只是当别人提起平遥的时候,会有些许向往,些许遗憾。不仅是失去个高二的旅途,也是失去了一个曾以为会在我生命中永远存在的朋友。这也是我打算把这些故事记录下来的原因,我们经不起时间过分地消磨。不敢说永远这类话了。
可能是因为延安过于寒冷的缘故,我们开学特别晚,寒假长达快两个月之久,原本的计划是前往九寨沟,然而计划却赶不上变化,中间的艰辛也不想再叙述。于是便阴差阳错的去了平遥。
虽说我是学文的,政治课天天叨叨着辩证唯物主义思想,拒绝唯心拒绝形而上学,但不得不说,因为这些好像让我更坚信了唯心主义的存在,只是所占比重不同罢了。平遥呢,可能注定是高二的遗憾,它可能更适合现在的我去,遇见该遇见的人,听该听的故事,喝该喝的酒。这样看来,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信命的人,突然想笑笑人的神奇。
从西安到晋中,大巴车坐了七个小时,一路上都是平原,偶尔见到几处山丘,耳朵里塞着的耳机随机到一首自己特别喜欢的音乐,突然觉得特别快乐特别洒脱。
下午两点到了王家大院,因为高中时期总是调侃地叫自己大小姐,那么当走进王家大院的那一刻,真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可能就是小女生的那种少女心理没有抑制住得迸发了出来,大院占地4.5平方千米,每一处的布置都显得无比的周致,不管是小到加固墙壁的小铁器,还是大到照壁影壁,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作品。石刻和木刻都有其特殊含义,也是这里的一大特色。那天去的时候是多云,天本来是晴的,后来随着时间地推移,云一层叠一层,显得特别的厚重,与地下百年历史的古迹相映,心里突然多了些莫名的感动。
晚上住进了平遥古城,主动要了一张大炕,比起天天睡的床这个会更有意思吧。放下行李就准备看看古城的夜景,因为只在平遥停留一天,加之这里晚上十点半之后路上就熄灯了,所以决定早早出门,作为一个唯美食美景不可辜负的人,最初的计划自然是逛吃逛吃逛吃。
客栈在主街上,出去还是比较繁华。而我一个惜命胆小又不识东南西北的人自然是不敢向相互交错的小道走。一出门就看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店叫“张泥人”,看到里面到处贴着明信片想给朋友也寄几张,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泥人,有上色的有没上色的,却好像都有生命一样,或者说,应该是灵魂吧。虽不是名贵的珠宝,也称得上是玲琅满目了。
我问老板,这能寄明信片吗?
他说这里没有。
我瞥了一眼门口整壁墙上贴的没有罅隙的明信片,他说平静地说:“都是游客写的贴上去的。”随即他又表示可以送我一张明信片,是当时游客落下来的。
我问张泥人:“你知道冯骥才的《俗世奇人》吗?里面有个泥人张,你也姓张吗?”
结果是他并不知道,所以我说,旅途上比景更有趣的往往是人,他的手艺仿佛让我真的看到了冯骥才笔下的泥人张,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有些巧合总是让你惊喜得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永远不想离开它。
我给张泥人讲了泥人张的故事,他问我大学读的什么专业,我告诉他是汉语言文学,不想他拿出来一个塑料袋,快速地拆开包装,是柴静的《看见》,他一脸憧憬地问我:“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盗版?”突然觉得眼前的张泥人像个孩子。学中文就等同于火眼金睛了,他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后来聊了很多关于盗版的问题,他问我这个会不会影响学习知识,我笑笑答不会,可是盗版是不好的。他好像很珍惜那些书。
泥人张是冯骥才见过的俗世奇人,张泥人是我见过的俗世奇人。
道别后继续往前走,接到朋友的信息说,去一家叫“文子的店”,很有意思。他还打趣地说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到。可能全世界都在质疑我的认路水平。特别幸运,那家店就在张泥人不足五十米的地方。黑色的门,特别小,如果晚上不是细细地看,真的很有可能一眼掠过去,门口的墙上和黑色的门上贴满了各种有关摇滚的海报贴画,屋子里橘黄色的光从里面溢出来,心里好像已经笃定那是一个暖和的地方。
进去之后,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屋,大概就是三四平米的样子,门口有火炉子,小店里特别暖和。四面墙壁上全是CD,屋顶上也是各类摇滚贴纸和来自天南海北的明信片。更惊喜的是里面还有一些黑胶唱片!中国占少数,大多都是国外的,几乎是我不知道的,一屋子的摇滚情怀。屋子里面有老板文子,还有一个抽着烟的漂亮女孩,他们谈天说地,事后得知他们只认识了半个小时,我也是惊叹于文子的交友能力。除了CD,屋子里还有各种书籍,ZIPPO。文子说,他看书名选书,有意思就看,我羡慕他的随性,作为中文专业的姑娘,为了积攒肚子里的货挑选的大多都是中外名著,连读书这种有趣的事好像都变得拘束了起来。和他聊了好多好多,逛吃一事早已搁置下来。
88年的文子在古城待了七年,他所有的家当就是他的CD,在小店来来往往无数人,有人进来看看就走,遇到有趣的,文子会多聊两句,他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你,是敌是友是客,他喜欢的,会把他的宝贝如数家珍地向你介绍,不喜欢的,从你一进门就不会搭理你。我在文子的店里呆的三个小时里,有个大叔进来了两三次,问有没有车载CD,有没有关于非洲手鼓的CD,文子头都没回冷冷地回,只有摇滚。他一边放着CD一边说,臭傻逼,来看姑娘的,不用理。一瞬间让我觉得出门在外真的是好不安全,我以为大叔他只是单纯地买CD。
我问文子有没有赵雷的CD,他像是看小孩一样的笑着说,没有。我失望地感叹,我以为都会有的。文子给我讲,赵雷要适应如今社会的需要,所以只能说是可惜了一个挺好的男孩。他还调侃地说,要是有天我不喜欢赵雷了,他一定会很开心。而我回想起今天这个吐槽赵雷的他,我一定会恨死这个大叔。当年大家还不知道他的时候你喜欢他,你觉得自己很小众很独特,如今大家把他的歌唱的烂大街,甚至是洗剪吹的门口都放着《南方姑娘》,你就觉得心生厌恶了。或许文子是对的,然而对于我这种三天热情三天灭的人,雷子却真的是我坚持的最长时间的人。我也更能理解文子那句,可惜了一个挺好的男孩。
文子换着CD,我们从80年代听到70年代,最后听到60年代的摇滚,从GreenDay聊到AC&DC,再聊到PINKFLOYD,把音响放到最大声,小屋里可以唱可以跳,是种疯狂的快乐。文子的手臂上纹着AC&DC,他说这是他的摇滚启蒙,我不能体会这个一口油油京腔的山西大男孩对摇滚对音乐是怎样的一种热爱,听之前的朋友讲,文子的店门口挂着一个标语“我就,去他妈的远大前程”文子的店七年了,他说他每天都在小店里度过,他不知道他这样生活的意义,一屋子的CD是他的牵绊亦是他的理想他的全部。他说他曾想他可能没那么喜欢音乐,可是也没有比音乐更让他喜欢的了,那就凑活着先过吧。
文子说,远方什么的都是扯淡,哪会有那么容易。流浪展示给人的只是它好的一面,却忽略了其中的不易和艰辛,我就想起来前两天微博热搜上的话题“穷游其实没有那么美”,曾经的远方,只是遥远的远方。高中的时候喜欢大冰喜欢他的浪迹天涯,后来对他的感情也是慢慢淡了,可能是因为成长中不断的经历吧,当流浪商业化的时候,当为了迎合大众口味而制造流浪的时候,流浪,诗和远方就失去了它本质的意义。所以,真怕有一天,我喜欢了这么久的赵雷也慢慢淡了。文子只是点破了我不曾敢说的话。今天的你看昨天的自己总是觉得为什么自己当时愚蠢又傻逼,然而这种自我发现也是种成长吧,所以从今天起,擦亮自己的眼睛少说少爱少付出,为了防止今后的花式打脸。
我买了GreenDay的《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这首歌也是我的摇滚启蒙啊。离开前我让文子弹吉他唱歌,他没有拒绝。从进门我就盯着那把木吉他很久了,文子的声音很好听,我静静地听完有点想流眼泪,我夸他说唱得很好听,文子却自己打趣道,唱歌的时候太娘炮了,可是骨子里留着摇滚血液的男孩怎么会不man呢。他笑看着那把吉他说,多想五十岁的时候还可以抱着吉他勾搭小姑娘啊。
我知道,文子爱音乐爱摇滚。
和文子道别后离开已经是十点了,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来平遥,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只能见到一次,我不晓得以后要用多大的概率再碰见一个人,只知道那天与文子的谈话我很快乐。文子,可能永远都不会见到了,那个带着京腔瘦瘦高高留着板寸纹着AC&DC抽着中南海爱摇滚的文子,再见。
总是要踏上回家的路。
2016.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