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牛

羸羸老牯牛,默默数春秋;田里禾苗壮,一步一点头。

牛的存在其实是和农耕文明联系在一起,自从先民开荒以耕,犁地为种,牛就与人们的生产、生活就息息相关了。牛性勤劳、负重、踏踏实实、默默无闻,从不汲汲于名利,却承载着人们所有的收获、欢乐和苦难。正是因有牛的存在,人类的文明之光才有可能这样顽强不息、永不泯灭,并生生繁衍。

一九七八年,包产到户。

生产队的劳资重新进行了分配。父亲倾尽积蓄,终于把自己早已钟意的牛牵回了家,这是一头壮实而又温驯的母牛,正值青年,浅黄色的皮毛,摸上去像丝缎一样柔软光滑。两只犄角弯月般的,很有威风。当时她已有了

牛的到来,是我们家一件大事。父亲把牛拴到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上,自己蹲在旁边土棱上,卷起纸烟眯着眼晴咂了起来。母亲收拾牛圈,我和妹妹弟弟,稀奇地围着牛看个不停。牛初来乍到,还不适应,绕着树来回走动,甩着长长的尾巴,还不时地哞上两声。

久了,才慢慢地跪卧在地上,瞪着两只铜铃似的大眼睛盯着我们。父亲用塑料袋从地里装回了一袋子的青草。母亲取出一把草料放到牛的跟前让牛嚼吃,过来帮父亲铡草准备饲料,父亲半屈着腿卷实了草料一把一把地往铡口喂草,母亲压铡把。母亲每压一次,长度齐整的草料便积堆了一层。

那时我还小,这些话还不能干,不过也兴致勃勃地跑过来,帮着规整草,然后把草递到父亲身旁。

牛棚设在东屋,靠西南侧垒砌一个一米二左右的料槽,放了一个水缸,里面装满水。东侧较大的一块地方用来给牛活动和休息的区域,屋子的北侧靠墙摆一个单人床,父亲晚上就住在这个屋里。一个便于照顾牛,二则起到看护作用。

那个年代,一头牛可当一半的家产啊!

父母待牛十分细致、无微不至。牛棚里的牛屙屎拉尿父亲会第一次时间收拾,收拾干父母待牛十分细致、无微不至。牛棚里的牛屙屎拉尿父亲会第一次时间收拾,收拾干净后,便用事先在院里晒干的黄土薄薄地铺上一层,让牛生活得干净舒适。母亲喂牛更是像照顾自己孩子一样小心,用草筛子先取半筛子的粗料,粗料一般是以往备存的麦秸杆、黄豆杆或者是红薯秧杆,铡好堆放起来了。草料需先过筛,把细末和灰尘过下去,旋浮在上面粗硬的长梗一点一点地地捡出来,掺了青草一起搅拌在一起,倒在料槽里,在上面洒上一层细粮,开始用葫芦瓢一瓢瓢地往上泼水,再用料棍把草料拌匀。

然后牛便开始不紧不忙进餐过程了。

牛喜欢吃各种各样嫩叶:鲜嫩肥美的青草、田里间苗去除的玉米苗、黄豆苗等,包括已经成垄的可以去秧红薯叶,这些都是它的美味,吃起来津津有味。等我稍大一点,割草放牛我便成了我的固定工作。每逢节假日便招朋引伴去地里割草,我们钻过密不透风的高梁地、玉米田,去过果树园,趟过黄豆地,穿过芝麻林,跑过河滩,也攀过高岗,翻过河流,每当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便一个个扛着装的实实的草袋子,胜利地凯旋归来。

夏天草木茂盛,田野里万物竟翠,到处一望无际的绿色。村里的伙伴们便都喜欢去河边放牛,河边水源充足,长满了品种多样的水草。我会牵着黄牛,沿着宽阔的河沟,顺着茂密的草地来回地溜着,我走一步,黄牛跟进一步。黄牛走一步,我再跟进一步。

我饶有兴趣地注意到,牛的舌头结构特别,好像就是为吃草生的。它伸出舌头,灵巧地把草叶卷进口中,咔嚓一声,一下子就吞到嘴里,再伸出舌头,寻找另一绺青草,那声音清脆悦耳,和着天空的鸟鸣,偕着河流的哗哗声,耳朵里充满美妙的天籁之音。牛吃足喝饱,便会静静地卧在河边的树林下,不紧不慢地反刍着,那情境恬静而又安祥,让人神往。

破领耕不休,何暇顾羸犊。夜归喘明月,朝出穿深谷。

春耕秋收,是牛最辛苦的时候。先进行的是麦收,收割好的麦子已一捆捆地撂在地里,需要马上拉回到场里,颗粒归先进行的是麦收,收割好的麦子已一捆捆地撂在地里,需要马上拉回到场里,颗粒归仓。架子车上的麦子装得跟小山似的,父亲架着车辕,我会牵着牛,沿着田间土路,沿着深深的车辙,一次次在麦田和麦场之间往返。拉回来的小麦捆拆散了,平摊到场里,又是牛拉着重重的石碡碌一遍一遍地压,吱吱哑哑地在麦场里重复着单一调子。

那时正值六月,太阳毒花花地照在头顶,汗水从牛绸缎里的皮里里渗出来,汇成一条小溪淌了下来,打着麦穗上。母亲瞅准时机,把装满水的水桶提过来,牛渴极了,把头伸进桶去,一饮下起,那满满的一桶水立马下去了一半。

跟着是秋播,秋收后的土地由于人们来回进出踩踏,已经板结一块,需要翻耕一遍,这活很重,牛在这个时候更显示出他的价值来。一家人全部上阵,父亲把牛牵到地头,套上牛轭,插进犁,父亲弯腰扶犁,我在前面牵着牛,母亲跟着后,负责在翻过的犁沟撒肥占种。一垄一垄的,一块一块的。

就这样,从伴星的早上,一到日落的傍晚。汗水浸透了父亲的衣衫,母亲腰酸腿痛,结实的三角型牛轭深深地勒进了牛的肩头,几轮犁拉回来,牛不禁重负站在地头,重重地喘着粗气,父亲便会停下来,怜惜地抚摸着牛头,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整个大地一片肃穆。

一轮如血斜阳正安静地挂在天空。

艰苦枯燥的农事生活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捱了过去。

冬季是农村最懒散的时候,牛没有了重活,也开始了它自由休假般的生活。太阳明媚的日子,父亲会把牛牵到院子里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晒着太阳,牛静静地享受这美好时光。父亲开始用一只铁耙,细心地刮掉老黄牛身上的草屑和泥土。

牛已经习惯了,没有过度反应,最多会不时扭过头来,用嘴巴蹭蹭正在忙碌的父亲,牛已经习惯了,没有过度反应,最多会不时扭过头来,用嘴巴蹭蹭正在忙碌的父亲,算是打招呼。父亲忙完以后,习惯性地拿出一根纸烟,取火点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牛,很慈祥的样子,和平时看我们眼神一模一样。

春天来的时候,父亲常常牵着牛,沐着熙风,沿着田间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牛低着头,跟着它的主人,那么温顺,那么听话。四蹄踩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厚重,铿锵有力。

这时,父亲会带它到机灌站的后面,搂来一抱青草。一把一把地喂给它。

过了四月,当布谷催谷的时候,牛却突然瘦了下去,病焉焉的步履蹒跚,全家人如临大敌,一时手忙脚乱。那个夏天牛都没有精气神,我和弟弟妹妹一天到晚围着它,又撵牛蝇又看药的。终于,当炎夏渐退的时候,牛又恢复了健康。此时,闷酷的夕阳余辉,浅浅地洒在它渐渐丰腴身上时,就像敷上了一层明亮柔和的光芒,让人莫名感动,很有一种让人欲言又止的感觉。

它贪婪地啃食着母亲打来的鲜草,嘴角流着汁液,对昔日的庭院不住地打着响鼻,又熟识起来了。

那头牛在我家生活了五年,一共生个三个牛犊,见证我家生活从困窘到富裕的过程。在第五个年头的一个秋天,大块的田地已经耕完,在耕南岗那一块小地时,父亲说牛老了,不让它干了,该让我们出出力了。

我和父母来到地头,把犁缰绳套好,我和母亲弯腰拉犁,父亲扶起了犁......

而此时牛,站在地头,一尊雕像似的,眼角湿润润的,有泪水溢了出来。

日斜草远牛行迟,牛劳牛饥唯我知。

耕完地,我拉着架车,母亲挽着竹筐,父亲牵着牛,微微佝偻腰走在前头,老黄牛跟着他。下坡的时候,父亲站下来,侧过身子,取出一根纸烟,擦燃一根火柴,把烟点着放到嘴里,爽爽地吸了一口,顿时,一团淡淡的烟圈在无风的午后升了起来。

然后,父亲继续在前,母亲跟着,牛在后,慢慢地走着,慢慢地消失在村口的路上。

你可能感兴趣的:(怀念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