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雁宸
图|雁宸
01
再次见到他，是在毕业后的第五年。那时，我正准备去往杭州。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检票，进站，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台阶，脚踏到月台的那一刻，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时，清脆的口哨声一声声地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赶忙往对应的车厢跑，高跟鞋鞋跟一声声地扣击在地面，这声音，沉重而清脆。
这，是一个人面对世事时所独有的声音。
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厢门口，列车员查完票后，示意我赶紧上车。
上车不到10秒，车门关闭。
整理好行李后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不禁深深地沉入思绪之中。
那些已经逝去却依旧清晰的记忆，和那些看似在身边却已然渐行渐远的人，一点点地以碎片化的形式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一次次地想让脑海中的记忆在某一刻停留，它固执地不听我使唤，依旧照着它的模式不断地持续轮转。
这么多年来，我努力让自己不把过去总是挂在嘴边，不把过去藏在心里，不让已经成为过往的人和事化为自己时时挂念却不敢轻易触碰的伤口。
可现在，回忆已经袭来，泪水已经掉落，收不回来了，也不想收回了。
这么多年来，我拼命地在各种场合忍住眼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坚强，可只有自己知道，人后的我究竟有多脆弱。
豆大的泪珠淌在我的脸庞，滴到我的手背上，流到桌面上，那时的我，活像一个泪人。
突然，一张纸巾塞进我的手中，一个人影靠近我，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递完纸巾后，他望向窗外，像是刻意为我擦净眼泪留足时间。
那时，我泪眼朦胧，没敢去看对面坐着的是谁，只顾低着头一个劲地擦泪。
整理完毕，我抬起头来，刚好与他的视线相撞。
“还是那么爱哭呀，你可一点都没变。”他笑着看着我。
他一身黑色的制服，肩膀上还挂着肩章，没带帽子，那熟悉的直刘海再次蹿进我的视线。
“小春……”
那一刻，各种滋味揉杂在心中，不知如何表达，只能化为泪水流出。
“可不能再哭了，我没纸了。”他又笑了，顺手递给我另一张纸巾。
02
毕业之后，没考上二本，小春便进了一所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学习。
大学毕业后，便一直跟着这辆火车，往东，往西。
那一次，我们没聊上几句，就到了他交班的时间。
他从座位上站起，我就这样看着他走向车厢的另一头。
他的背影，像是在和我道别，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
我迅速站起来，朝车厢那边跑去，那时，他刚好走到另一节车厢。
“小春……”我大声地叫了一句，坐在那个车厢前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我感觉脸有点发烫。
他朝我走了过来，我们占据了两节车厢之间的一部分的吸烟场地。
“怎么了？”小春看着我，露出他笑容，显得轻松随意。
“你是我最早喜欢的男孩，也是我一直无法忘记的男孩。我说这些不是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想感谢你，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那段日子，因为有你的存在，我变得更加勇敢。”
说出这些话，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已经变得通红通红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
那一刻，我好恨自己为什么要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恨自己为什么要将深藏多年的情感在此刻全部暴露。
无限的羞愧、尴尬和自责中，我感觉到我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包绕，鼻尖触到他的衣服，闻到一阵清香。
“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看不好自己的时候让我知道我曾经被人喜欢过。”他轻声地在我耳旁说着，言语中带着哽咽。
“更何况还是咱们班最厉害的学霸呢。”他松开了我，笑出了他的大白牙。
这才是我认识的小春吗。还是那么找打。
我往他身上拍了几下，很轻，像是在拍灰。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出了真挚的感谢，也看到了藏在眼角的眼泪。
“你可不许告诉其他人。咱们拉勾。”我伸出小拇指，假装生气。
“不说不说，一定不说。”他笑了，一副不敢惹的模样，看得我也笑了。
他伸出小拇指，和我的指头缠绕在一起，在空中绕了一圈后，我们顺利找到彼此的大拇指。
他走了，真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声加油。
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情感今天终于得以让它的另一个主人知道，心里顿觉一阵清爽。
我重新坐回窗边，手不自觉地拖住下巴，看着窗外，好像刚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周围的一切都在向后缓慢地倒退，仿佛要退向不知名的远方。而坐在列车上的我们，看似不动，实则已经慢慢地靠近自己的目的地，即使很慢很慢，但也已经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