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大能干,娶个媳妇也有本事。在城里做大生意,挣到钱了。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不算。还在老家又修了两楼一底的三层小洋房。他命好哦,两个女儿也都是大学生。每年都给我们老两口买身新衣裳。
每当别人客套的问母亲他的子女怎么样之类的话题。从她眉飞色舞的描绘中也难于掩饰那份骄傲与自豪。足以充盈她许久的虚荣心。
那你小儿子呢?!别人又“关心”的追问道。
他啊~……
总是在说完这两个字后,都会停顿一会儿。就像有一口痰卡在喉结处。想一吐为快。但又偏偏总是不合时宜的粘在那里。得耗力许久才能吐出一点点。
没什么本事。也没得个正经工作。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打工。没得老大有本事。挣不到钱。勉勉强强也算过得去。
每每谈及小儿子。母亲总是落漠的应付着。仿佛把她那份刚充盈的虚荣心忽然被针无情的戳了一下,一点点的开始泄气,最后被漏得一点也不剩。好像再璀璨的泡沫也都只是刹那间的美丽。到后来终究会“嘭”的一声溅得四零八落。
当别人终于从母亲变脸般的表情中达到了心里的平衡。才心满意足的岔开话题。
这不只是母亲的一个人处境与遭遇。我想大多数的母亲也会遇到这种场面上的客套话。但言辞又大多相似。总有那么一个有出息和不聪明的存在。这种存在往往又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所以骄傲与气馁就像过山车一样从高处跃落到低处的强烈的落差感。
说到这里。做为母亲口中没本事的小儿子的我,请允许我插句嘴。给我个陈述事实的机会。
首先我不得不承认没有母亲引以为为傲的大儿子的本事,也没有存款。随时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危机感。与母亲所述的“勉勉强强算过得去”的说辞也是具体而真实的。
母亲所描述的大儿子“每年都会给他们买身新衣裳”。也是没错。但却忽略了一个不争的事实。事实就是因为“忽略”这两人令人玩味的字眼。是那么的容易被否定和抹杀。
简单介绍下母亲口中的大儿与小儿的家庭情况。大儿两口子,也是我的哥嫂。一年四季都居住在城里做大生意。算来也快三十年了。就连两个小孩出世没多久就扔给父母照看,忙着他们的大生意。基本上每年除了父母生日回家一趟。就是平时借他乡下亲戚人情世故顺带看下父母外,一年中最多有十天时间与父母相见。而也仅仅只是见个面而已。
而做为母亲口中的小儿的我就没那本事。买不起房,只能守在老家与父母居住在一起。巧的是我也在哥嫂同一个人城里打着工。我也曾到过他那里参观了。属于农村安置小区房,在一楼,两室一厅的小居室。总共大约五十平左右。也挺好的。哥嫂也曾大度的让我就在他那里住下。但我知道贸然加入肯定是不习惯和各自不痛快。所以婉谢了他的盛情邀请。至于母亲口中的大生意,也只是她自己的认为罢了。也就是左手倒进右手买出的一般生意罢了。充其量就是最后一道经销商而已。
我妻子在家陪着上学的孩子,也就在家附近找了个班上。同时兼顾着照看父母。所以常常在父母眼前转来晃去。母亲也就忽略了她的作用与存在的价值。
家里的大事小情,妻子任劳任怨的帮父母张罗着,应付着,处理着。四季应景的果蔬也变换着上桌。妻子工资也不高。我挣钱能力也弱。好在两人身体都还算健康,硬朗。所以一年到头来也“忽略”了给父母买身新衣裳。
母亲在这个月初被突如其来的病痛无情的折磨着。当天晚上妻子就心急如焚的东奔西跑,帮忙联系车辆,医院。至到忙到凌晨五点终于把母亲安顿好之后,才放心的赶回到家中,回到家里又得忙碍小孩上学事宜,自己工作的交接与衔接。大约八点左右才舍得合下眼。意味着她在这近十二个小时的都在紧张而忙碍中连轴转。
母亲住院期间。由于新冠疫情的特殊情况,我们没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回来。所以不得不一直由八十多岁的父亲陪护着。一个星期的观察期后,医生让我们做子女尽快来医院一趟,商量暨订的手术实施方案细节。其中免不了提到手术预缴费用一万五千元的问题。由于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实属突发状况,也没有透露或预告过有关手术费用问题的一点信息(前期由疌子在处理妥当后,才安心的交接给父亲,并嘱咐他只管做好陪护任务)。我也就没有这方面的准备。自然由哥哥交了预付款。我当时也说了。等母亲病好出院结完账之后,这个医疗费用我们一人出一半。(我经济虽然差点,但这个费用我还是有能力支付的。)
直到疫情的解封,我才在第一时间替换下早已疲惫不堪的父亲。
我来了这里也六天了。随着疫情的解封,住院部别的病人的家属三三两两也开始常规化的探视了。母亲先是让我给她小女打电话。告诉她住院已半月有余了。我也听得出母亲内心的孤独和急迫想见亲人的冲动和愿望。我也觉得有必要让妹妹知道这个状况。(当时已是晚上九点半了)当她接电话时仍在上班。我简要的说了下母亲现在的情况。然后她说下班后回复我电话。
妹妹的这个回复至到现在都没有响过。人也没有来过。
母亲终于让我给哥哥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分明听到那边一片嘈杂声。有讨价还价的抑扬顿挫声,有计算机发出一串数字的声音。
啥子事?!
我住院都半个多月了,你来看都不看我一眼啊。
我咋没来?我不来交住院费你怕早就被赶出去了。我不是叫兄弟换爸爸了吗,你也有人护理了,你还想做啥子?!声音明显高了一个调。
没错,你兄弟是在护理我啊,但我想你来看我一眼。母亲用有点讨好的语气商量着。
看,看,看,啥好看的。这两天解封了生意忙得很。等过段时间我空了晓得去看你。哥哥明显有点急了,也不耐烦了。
钱,钱,钱,一辈子就晓得钱。它比我命还重要,是不是等我死了你才回来看我。母亲语气明显有点激动了,急促的回怼过去。我分明看见母亲涨红了的脸庞与乌紫的嘴唇形成鲜明的对比。额头沁出的细汗在皱纹间忽明忽暗的泛着光,仿佛情绪在这一瞬间也决堤爆发了。
电话那头也能明显听到有催促老板快点嘛的语气。和陪不是的献媚声。
母亲让我挂掉电话。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带儿子的下场,没一个靠得住。随即看到病床边的我,仿佛觉得说顺了口,很是不安的说道,老幺,我没说你啊,你莫多心。
妈。我没多心。我理解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