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三

《遇见陌生人》中说,如果人的一生平均能够遇到2920万人,会与其中的3000人结交,与其中一人相爱。

可见,在这转瞬即逝的生命中,人与人之间的每一次相识,都跨越了缘分的巨大沟壑,得来极为不易,而每一次相爱,都可算作命运的眷顾。有些相遇,一次便是一生。

01

在珍妮特家的隔壁,住着一户异教徒,母亲对这家人深恶痛绝。

邻居时常让母亲感到不舒服。他们痛恨赞美诗,而母亲偏偏就要弹奏老旧的钢琴,并且大声地唱诗,扰得他们不得安宁。

某个礼拜日的上午,珍妮特和母亲从教堂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到隔壁传来隐约的奇怪的声音,母亲非常生气,站在墙壁前面,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在隔壁又传来一声真切的哭号之后,母亲终于反应过来,跑到珍妮特身边,用手捂住她的耳朵,斥责他们在礼拜日“淫乱”。

珍妮特被母亲支出门去买冰激凌,心中不明所以。她不清楚“淫乱”是指什么,但她在《申命记》里读到过这个词,知道那是一种罪。

珍妮特感到更困惑了——犯罪本该悄无声息,又怎么会制造出那样大的噪音?

吃完冰激凌,母亲开始弹奏赞美诗,弹到尽兴处,她甚至抛开乐谱,奏出一套激情昂扬的和弦。

隔壁的异教徒忍不住了,把墙壁砸得震天响,他们还来到珍妮特家的后院,开始大声地斥骂。母亲也跑到后院,用《圣经》中的经文诅咒他们。

和异教徒对峙,使母亲格外兴奋。她的性格向来如此,不能容忍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对那些不信仰上帝的人,她总是怀着满腔的憎恶,处处针对。

母亲有位朋友,名叫阿克莱特太太,是一位比较温和的基督徒,她告诉珍妮特,她的母亲走火入魔了。

珍妮特也有这样的感觉,但她知道,自己毫无办法。

这时候的珍妮特,只是个没有形成自己思想、无法自立的小姑娘,母亲想让她未来当传教士,她就好好学习传道知识;母亲让她去为宗教活动发传单,哪怕下着雨,她也要发完传单再回去。

然而,在不久之后的一次布道上,珍妮特第一次产生了对神学的不同意见。

布道者的主题是“完美”,他说,完美是人性堕落前的神性状态,意味着毫无瑕疵的存在,只能在来世得以实现。

珍妮特却认为,对完美的追求意味着对平衡、和谐的追求,世间存在着堪称完美的事物,虽有缺点,却依旧完美。

珍妮特与布道者的不同见解,是她逐渐形成自己独立思考能力的表现。这也就意味着,珍妮特对上帝的无条件信赖,在这里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02

随着年岁渐长,一段时间之内,珍妮特反复梦见了自己的婚礼。

在梦境中,她的丈夫千变万化,有时候是个盲人,有时候是头猪,有时候就是母亲,还有时候,甚至只是一套衣服,里面空无一人。

而在珍妮特居住的那条街上,有个女人总是对别人说,她嫁给了一头猪。而且,她是在嫁给他之后,才发现了这个真相。

这让珍妮特联想起《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因此她得出一个结论:“许多男人其实是野兽。”

他们善于伪装,欺骗,女人们常常在嫁给他们之后,才发觉自己上了当。

珍妮特对小姨说起自己的结论,小姨哈哈大笑,告诉珍妮特,她结婚的时候,笑了一周,哭了一个月,然后定下心来过一辈子。

在小姨看来,当生活发生了变化,自己也必须接受新的状态,无论是否满足原本的期望。

珍妮特也问过母亲,为什么她会嫁给父亲。母亲的回答很敷衍,没有爱,没有浪漫情愫,只是基于实际生活的考虑。

为了知道别的女人的想法,到了洗衣日,珍妮特躲进了洗衣房的垃圾箱,企图偷听街坊邻居的聊天内容。

让珍妮特倍感矛盾的是,那些来洗衣服的女人,一方面对自己的婚姻极为不满,不断抱怨丈夫的种种恶习;另一方面,却又在忧心自家女儿不找男朋友的事情,希望她们赶紧结婚生子。

生活仿佛就在这种怪圈中无限循环:上一代人对自己的婚姻不满意,后悔自己嫁错了丈夫,甚至遗憾自己嫁了人,却又不停地催促着下一代,尽快找个人结婚。在她们眼中,似乎到了一定年岁,结婚就必须被提上日程,否则就是不正常。

她们却没有想过,如果女儿们也如她们一般,生活在失望和不幸中,又该如何是好。

珍妮特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想起,自己有一次去买黑豆,一个吉普赛老妇人突然抓住她的手,看了看她的掌纹,告诉她,“你这辈子不会结婚,并且会永远漂泊。”

珍妮特并没有感到害怕,其实,不结婚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她也觉得,自己注定要成为传教士是件好事。

在珍妮特生活的环境中,无论是家庭还是教会,女性都占据了支配地位。她看到的,多是不求上进、惹人厌烦的男人,抱怨不断的女人,以及不幸的婚姻生活。这让珍妮特对男人的感受很复杂,对两性关系的感知也很糟糕。

在那之后,珍妮特把男人的问题抛在脑后,集中心力攻读《圣经》。

03

十四岁那年,珍妮特遇到了她此生的第一个爱人。

那是一个潮湿的下雨天,珍妮特穿着一件俗气的艳粉色雨衣,被母亲逼着一起去镇上买东西。

在一个卖鱼的货摊旁,她初次见到了梅兰妮。

那时,梅兰妮在鱼摊做兼职,正拿着一把小刀处理鲱鱼。珍妮特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一时入了迷。

梅兰妮生性腼腆,珍妮特努力找话题和她聊天,但母亲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们简短的交流。

之后的一周又一周,珍妮特总是去鱼摊找梅兰妮。终于有一天,她有机会和梅兰妮一起吃烤土豆。她们坐在商店门前的长椅上聊天,珍妮特邀请梅兰妮来自己的教会参加礼拜。

那个周末,牧师布道的主题是讲述自己如何拯救堕落的罪人,他们陷入“违背自然的激情”,也就是同性恋情中,因此饱受困扰,只有依靠上帝才获得了救赎。

那时,珍妮特对此尚且一知半解,梅兰妮的情绪却非常激动。布道结束后,梅兰妮认为自己需要上帝,她请求珍妮特当她的辅导员,为她讲解教义。

那段日子里,梅兰妮潜心学习教义,珍妮特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和她待在一起,心情十分愉悦。

母亲将珍妮特的表现看在眼里,以为她喜欢上了教会里的一个男孩儿——他刚搬来镇上,珍妮特正在教他弹吉他。

为了告诫珍妮特洁身自爱,母亲讲述了她自己的初恋故事。

母亲年轻的时候,人长得好看,个性也非常要强。她在巴黎找了一份教职,独立工作养活自己。某天,她在向河畔走去的时候,遇见了皮埃尔。

他们结识后不久,就开始约会。虽然皮埃尔不是很聪明,不会说甜言蜜语,长得也很一般,但和他恋爱的那段日子,母亲总是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每天都头晕眼花,心跳加速。

她那时候相信,自己一定是遇到了爱情。

因此,在一个温馨的夜晚,他们吃完了晚餐,母亲应了皮埃尔的请求,留下来过夜,并答应了他的求婚。

在那之后的几天,母亲被负罪感折磨着,感到非常焦虑,于是去看了医生。

医生告诉她,她身体的奇怪感受,并不是因为恋爱,而是因为得了胃溃疡。

再次见到皮埃尔,母亲再也没有之前心动的感觉了。她和皮埃尔分了手,为了彻底避开他,迅速离开了法国。

从那以后,母亲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她告诉珍妮特:“你以为是心里的事,也说不定是在别的器官里。”

珍妮特在心里默默认可了母亲的话,她每次和梅兰妮在一起,都感觉非常喜悦,胃里好像有东西在蠕动,身体里似乎有一只大章鱼。

珍妮特不再常常去见那个新搬来的男孩子,母亲以为自己的教导起了作用,放心了。而且,珍妮特也避免在母亲面前提及,自己有多少时间和梅兰妮在一起。

珍妮特不确定,自己是否陷入了“违背自然的激情”。

但是,她喜欢和梅兰妮在一起,她们探讨教义,参加宗教活动,献身上帝,也在朝夕相处的陪伴中,获得安慰和温暖。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最幸运的事情,大约就是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欢喜忧愁都有人分享,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

这样的相遇,一次就是一生。

那么,在当时严厉的宗教氛围里,珍妮特和梅兰妮的感情会走向何方?母亲又会如何看待她们之间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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