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到了,思维这个词是抽象的、概括性的,我们很容易被一个又一个的想法所控制,如果我们认同了这些想法,就会把它们当作真理,甚至还认同为“我”或者“我的”。
这就是托利所说的“向思维认同”,认同后就会形成执着,也会不想放下他们,因为放下就像是“我”被消灭了一样。
思维过程,是对自己的身体过程、情绪过程以及外部事件的认识,一旦我们固化了这个认识,将它当作真理来对待,它就会反过来控制我们。
我们想通过思维来控制他人和世界,但反而是被思维所控制,“向思维认同”的根本是控制欲在作祟,而根本的控制就是全能自恋的幻觉,“我可以控制这个世界”。
当我们生活在“我能控制一切”的幻觉中时,就无法与和其他存在建立起真正的关系。
心灵三层结构中的保护层,主要就是由思维所构建,但我们必须穿越这个保护层,深入伤痛层,然后才能深入真我。
痛苦之身
关于“向思维认同”和“痛苦之身”托利在原文中有过这样的论述:
通常当下所产生的痛苦,都是对现状的抗拒,也就是无意识地去抗拒本相的某种形式。
从思维层面讲,这种抗拒以批判的形式存在。
从情绪层面来讲,它又以负面情绪的形式显现。痛苦的程度取决于你对当下的抗拒程度以及对思维的认同程度。
武老师觉得托利的意思是,痛苦是因为对真相的对抗。思维层面,我们会以批判的方式对抗真相,身体层面,对抗真相则会表现为情绪上的痛苦,而情绪上的痛苦又会转化为身体上的痛苦,这两种痛苦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痛苦之身。
个案
听上去可能觉得是生涩,来讲两个小故事,一个是很著名的故事,一个是发生在武老师身上的故事。
这个著名的故事,发生在庄子身上,妻子去世后,他鼓盆而歌,就是一边把瓦盆当鼓敲,一边唱歌。
友人惠施前来吊唁,看到庄子这种做法很不满,于是指责他说:“你的妻子和你同居,为你抚养子女,如今老死,你不哭就罢了,反而鼓盆而歌,太过分了吧?”
庄子说:“不是这样的,她刚死时,我何尝不悲伤?但后来想,起初她没有生命,没有形体,没有气息。而后在若有若无的自然变化中,气息、形体、生命逐渐成型,如今她死亡就如同四季运行般自然。她已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而我却在旁边大哭,这样就显得太不通达自然的命理了。”
庄子这段话,武老师觉得是理性情绪疗法和斯多葛主义登峰造极的表现。不同的看法导致不同体验。
作为一般人,我们如果失去一位亲人,都会认为,死是一件不好的事,会因此悲痛欲绝。
特别是庄子的妻子,应该算英年早逝吧,普通人会认为这尤其不幸,而当我们持有这种信念时,自然会痛苦。
但是在庄子看来,死和生一样都是“如四季运行般”的自然现象,而她并不是彻底没有了,而是“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那又何必悲伤呢?
说完庄子这个特别的故事,武老师又讲了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那是多年前,有一天,他在洗碗,一个碗洗了三次才洗干净,他突然意识到这里面有点不对劲。
这么简单的事情,自己为什么做成这样子?于是,他放松下来,试着去体会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着他,让他不能好好洗碗。
很快他捕捉到自己心中的一股怨气,他在洗碗时,似乎对着另一个人抱怨,这个人可以说是他当时的女友,也可以说是他的妈妈。
什么意思呢?解释一下,小时候在妈妈面前,他是一个乖孩子,在当时的女友那,他是一个任劳任怨的男友。
于是他看似主动地在洗碗,但其实不甘心,在对着她们抱怨,凭什么是我洗碗?为什么不是你做?
这种抱怨声似乎很微弱,如果不仔细觉知,真是听不到。然而同时,它又似乎非常强,就像是一堵墙,将他和洗碗这件事情割裂开来。
明白这一点后,继续去捕捉这种细微的怨气,不评价,不抱怨,只是去体会,让这股怨气和围绕着它的一切东西流动。
突然有那么一刻,他的怨气彻底消失了,他完全沉浸在洗碗中,这时他感觉到,水流流过手的感觉舒服极了,即使用手轻轻抹餐具上饭渣的感觉,都是完全的美好。
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几秒钟,非常美好,就是马丁布伯说的“我与你”的关系,也是托利所说的“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的意思是,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彻底全然地投入其中。
从此以后他对自己有了更多觉知,发现随便到任何一个场合,第一时间都会不自觉地做一个工作:批判一切事物和人。
武老师觉得他们本来的样子是不对的,他们应该按照我的头脑对他们的想象而运行。这是痛苦的重要原因,甚至是根本原因。
我们的头脑,试图想象别人该如何如何,但当别人和我们的想象不符合时,我们就有了情绪痛苦产生,而情绪痛苦累积多了就会变成身体痛苦,痛苦之身由此形成。
而它形成的源头,正是我们对自己想法的自恋。我们越是自恋,越是对自己的想法执着,特别是对我们关于别人该如何的想法执着,很容易导致巨大的痛苦,甚至是疯狂。
大概10年前,武老师在广州的一个小区讲课,课后一位年轻的妈妈问他,该如何让女儿不再痴迷于打电话。
原来她正在读中学的女儿,两年前迷上了网络聊天,管理着一个QQ群,每天都会花一定的时间。
她认为这会影响女儿的学习,没必要这样做,所以用种种方法让女儿不要玩QQ,最终剥夺了她用电脑的权利,如果要使用电脑,就必须经过大人的同意。
女儿玩QQ这件事因此而消失了。但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痛苦产生了,女儿喜欢上了用手机聊天,每天晚上都会用手机和朋友们聊不少时间。
并且这位年轻的妈妈越干涉女儿这件事,女儿用手机聊天的时间就越长,先是聊到晚上10、11点,后来聊到凌晨1:00 2:00,甚至更久。
相应的,妈妈对女儿聊天的事情越来越敏感,她经常在女儿房间门口偷听女儿有没有电话聊天。
如果有,她就会直接冲进女儿房间,对女儿大喊大叫,严重时会一边喊一边哭泣。女儿有时也会一边喊一边哭。
这时她先生和她公公婆婆都会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冲到小女孩的房间里,一边安抚她,一边训斥女儿。
她声泪俱下地给武老师讲述她的不幸,讲到后来全家人都搅在一起时,她特别痛苦,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呀,为什么女儿就是不听,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当做了真理一样。
武老师问这位妈妈,到底是您女儿打电话这件事痛苦级别高?还是你试图改变她努力而导致的痛苦级别高呢?
这个问法让她非常惊讶,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愣了好一会儿说,她就是在想为什么女儿不接受妈妈正确的建议。
这事很简单,其实就是女儿和妈妈之间的一场权力斗争。妈妈试图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女儿,这会导致女儿的情绪痛苦和身体痛苦,所以女儿要和妈妈对着干。
女儿的对着干,让妈妈更受不了,于是妈妈发动全家人去压制女儿……
这事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女儿可能也会使用更严重的手法来对抗,比如虐待自己的身体,或离家出走,或不好好学习等,以此向大人示威:我对抗不了你的意志,但我可以离开。
我们的很多身体痛苦,就是这样来的。
总结一下
首先是意志较量,我希望世界按照我的想法运转,而当世界没有这样运转时,就会有情绪上的痛苦,进而转变成身体上的痛苦。
接下来还会有一个恶性循环,那就是我们更不接受自己的情绪痛苦和身体痛苦,和这些痛苦对抗,由此构建了无比复杂的心理防御机制。
结果心理防御机制成了一个迷宫,而我们的痛苦之身,也就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存在。该如何化解这一切呢?
方法是这样,既然我们清楚了这个问题的产生过程,那我们反着来就可以。
首先,知道自己的想法系统,就像是一个保护层,它们不是真理。
其次,接受我们自己身体痛苦和情绪痛苦的存在,深入到伤痛层中,好好去感受身体痛苦和情绪痛苦,让它们自由流动。
当你这么做时,你会发现,不管多么痛苦的感受,当你不和它们对抗,让他们自由流动时,都会变得无比美妙。
武老师这里补充了一句,“不管多么痛苦的感受”,这个说法好像是太绝对了一点,但武老师的确有大量故事,可以部分证实这一点,后面会详细说。
最后当我们放下自己的想法,又穿越痛苦之身后,我们也许就能进入到所谓的真我中。
总结
1.痛苦是因为对真相的对抗。首先是意志较量,我希望世界按照我的想法运转,而当世界没有这样运转时,会有情绪上的痛苦,进而转变成身体痛苦,痛苦之身由此形成。
而它形成的源头,正是我们对自己想法的自恋,越是自恋,越是对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对关于别人该如何的想法执着,越容易导致巨大的痛苦,甚至是疯狂。
2.痛苦之身形成,有一个恶性循环。我们更不接受自己的情绪痛苦和身体痛苦,和这些痛苦对抗,由此构建了无比复杂的心理防御机制,结果成了一个迷宫,而我们的痛苦之身,也就成了一个非常复杂的存在。
3.清楚了这个问题的产生过程,化解的方法就是反着来:
首先,知道自己的想法系统,就像一个保护层,它们不是真理;
其次,接受自己身体痛苦和情绪痛苦的存在,深入到伤痛层中,好好去感受它们,不对抗让其自由流动;
最后放下自己的想法,又穿越痛苦之身后,也许就能进入到所谓的真我中。
思考
看到案例中的这位妈妈,我觉得好真实,就在我的身边。所谓的执着就是:我认为别人该如何,而我对自己的这个认为极度自恋,甚至奉其为真理。
而世界真相很多时候跟我认为的“真理”是不一样的。而我自然而然地对此产生了对抗情绪,而这种对抗就导致了我的情绪痛苦,进而导致身体痛苦,甚至疯狂。
当我去观察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有这个模式的影子,在背后萦绕,挥之不去。
应对方式可能就是,当痛苦来临时,不评价,不分析,不对抗,不夺权,感知自然,痛苦则退去。
我的方法是,当痛苦时,用心去把注意力集中在痛苦的部位,感受那种一跳一跳的感觉,让感觉流动。
一切的痛苦都源于,我把你当成了我自己。
我以为我在批判你,其实我是在批判我自己。
我拥抱痛苦,就是拥抱我自己,就是拥抱你。
我与痛苦和解,就是与自己和解,就是与你和解。
一切的痛苦终结于,我接纳了自己。
生命的意义就是成为你自己。愿你有一个自己说了算的人生,愿你有一个被爱照亮的生命。
谢谢你的支持,观点来自《武志红的心理学课》。对于本文内容,你有其他观点吗?欢迎留言和我一起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