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师重道是规矩

清朝时,昆嵛山的东麓有个村子,村里百姓目不识丁,民风粗野。有几年庄稼接连丰收,村民们一合计,既然手里有余粮,不妨请个先生来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

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村子民风不好,无人愿意应聘。一直到了麦秋时,才有个外地读书人途径此地,双方一交流,意愿相投,读书人就收下村民的见面礼,在村中设帐教书。

《诗》曰,“美教化,移风俗。“但教化的力量在这个村子却失灵了。村中子弟大多近20岁,从小缺教养,少规矩,骄悍不驯,老师没办法,只能用土办法驯服,就是挨个用棍子打。

这些野惯了的孩子哪能受得这气,就回家告状,村里老少爷们一商量:“这个先生,吃我们的饭,拿我们的钱,还暴打我们的孩子,如此不知礼义之人,不揍他留着干嘛!”于是纷纷带着孩子找到私塾,大人们在门外放风,学生进屋殴打老师。

文弱的先生自然没有抵抗力,被打得遍体青肿,面目损伤,衣服还被扒了。即便这样,村民们还不解气,有人建议把先生绑到凳子上,扔到村外的庄稼地里喂野兽,当然这提议没被采纳,最后决定把先生关在屋里,每天给一顿饭,等伤养好了,再赶他走。

这场由教师体罚学生引发的惨案,对老师来说,可谓是奇耻大辱!

后来幸亏有个游塾儒生路过此地,赶紧报了官,先生才得以解救。双方被带到县衙,经过审讯,县令认为事实清晰,决定各自的错误各自承担,于是各予杖责。先生打学生自然有错,家长和学生打先生,更是大错。县令不偏袒教书先生,体现了法律有错必纠的原则,对乱施私刑的家长和学生进行责罚,同样也体现了司法权威——教师犯错,应由官府处置,而非滥设私刑。

故事到此并未结束。

虽然村里大部分人都参与殴打老师,却有一个孩童并未动手。县令问他:“你父亲没命令你去打老师吗?”孩子却回答:命令是命令了,但哪有学生殴打老师的道理?县令听闻此语非常欣慰,认为这孩子是“山坡地上的一棵豌豆苗”,非常可贵,嘱咐他千万别放弃读书。最终这孩子好人好报,成为秀才。

这段发生在清朝的“师生关系”故事,放在今天仍然鲜活。

“教学相长”“和谐的师生关系”是理想状态,但总会有桀骜不驯的学生,也有教育手段粗糙的老师。犯错受到责罚,本无可厚非,但法治的时代,只能交给制度和法律去裁决。犯错的学生,老师只能在制度允许的范围内惩戒,对于犯错的老师,家长可以通过合理渠道申诉。有了制度的约束,每个人就有了行动的红线,保护他人,也是保护自己。

电影《夏洛特烦恼》中,学生都不喜欢一个姓王的老师,觉得他妄为人师,于是就有了一场学生在教室打老师的剧情。后来学生遇到了黑社会,王老师却挺身相救,于是学生对老师刮目相看,最终师生双方冰释前嫌,情感上达成了和解。电影传递了正向的价值理念,师生关系由误解到化解,令人欣慰。

去年,一段辱师的视频流传甚广。一位自称常某的三十多岁男子殴打自己的初中老师,据了解,该男子该上学时,家庭经济困难而被老师瞧不起,时常遭受老师的殴打与羞辱。事发当日他拦下骑电动车的初中老师,对其进行殴打并让朋友拍下视频发布在网上。

对此,有人反对,有人叫好。叫好者认为老师得到应有的惩罚,而反对者则认为过于暴力。无论孰对孰错,对老师来说,人格受到的侮辱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为痛苦。师德失范的老师,固然应受到责罚,但显然不应来自学生个人的暴力手段。

尊师重道的原则在任何时代都意义。唐代中期,整个社会仍受魏晋门阀制度的影响,上层子弟无论品行学识如何,均能做官,整个社会风气,不尚学习,也看不起老师,但有个叫李蟠的孩子,却坚持从师学习,这让他的老师韩愈大为感动,于是写下《师说》一文赠给他。

历史风云变幻,城头的旗帜在变,土地上的人在变,但总有一种行为标准,能超越具体的时代、环境、场景而高悬头顶,像神明般约束着人们的生活。昆嵛山下那个村子,纵然民风彪悍,但小孩童内心善的种子却并未干枯,并外化为正面的道德感。目光低浅的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人事,看不到神明的凝望;目光向上,才能懂得敬畏。懂得敬畏,才活得有规矩,有样子,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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