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你过来"。她招呼道,我从晾着的棉被中背转身,她说你的內裤要这样晒,她边说边整理我的不锈钢圆衣架,我赶紧说我自己来,她一手抹开我的手,说:"你看着,裤子的裆部要朝外,两条侧痕要对齐,边说边夹,诺!胸罩不要夹在带子上,要倒过来晒,子么摊开。"我默默地看着她做示范,使劲地点头以示我的心悦诚服,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快烧到耳根子了。
她是我楼上的住户,我们也就在楼顶阳台去晾晒被物打了几个照面,我只知道她从绸缎厂退休了,女儿年底刚生了娃,老公是个退休老师,他们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婿沒房子,现在相当于住他们家。这些信息不是我主动去打听来的,而是她主动透露给我的,平常碰到我叫她声大姐,她每次跟我说东道西,从她婆家说起直至女儿的婆家,公开向性线橫垮好几代,通常我只有听的份,她一开始说就如水开了匣,停不下来,我几乎插不上嘴,內容从拜菩萨到煮笋花生,从怎样白手起家到怎样帮助人,满满的正能量,听着听着有些观点似乎和我不谋而言,大有一种"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觉。
这样在倒也可以消磨掉大把太阳,但也会出事故,当然是我的事故,她是老司机,安全行万年,有一次,我厨房里煮了蚕豆,然后把被套拿上去晒,碰上她拉着我聊,等我回来,水都烧干了,豆壳也焦了一半,不过味道倒是更香了,成了烤蚕豆....
而今天她又给我上了实用而又生动的一课,恍惚间又想起母亲教我做事的那些片段,如果在以前,如果是母亲教我这样那样,我每次无一例外都是顶回去,以致于她总是叹气说唉!看你以后怎么过日子?而我总是理直气壮信心满怀掷地有声地回应"总要比你过得好"。而面对这位热心的大姐,除了惶恐还有羞愧。
大姐说:"让你去釆茶叶最好了,快手快脚的,一定釆得多。"知我者莫若她也,讲真的,我一直都是毛手毛脚的毛老师傳,若论计件倒是真不怕落后!她说"她自己采茶么一顆颗挑拣的,別人都说了王老师(她老伴)的茶叶炒得好,不是他的炒制技术高,而是他老婆的茶叶釆得好!"真是厉害,一语中的,反正什么事什么话绕了一大圈最后总会扯到自己身上的,就像山路十八湾,而她就是那个出口。到最后我就剩下讪笑。
好在我们之間的交流很顺畅,也不存在什么尴聊之说,只是有时候她真的太热情了,至少在我看来就像是沸腾的汤水快溅到我了,比如像今天说着说着她话锋一转说给我一些煮花生笋,我断然拒绝说不,她又说她怎样的配料煮出来的,是因为去年学校年货里有笋花生两包,一下子被她女儿消灭掉了,她因此觉得女儿很爱吃,今年春天她马上自己制作,我想她做的一定是很好吃的,她放了常规佐料外我还听到放了菠萝一起煮,对!我沒听错,是菠萝。虽然口水巳经在我喉咙里翻筋斗了,虽然大姐巳说过不止一次要给我了,对!至少三次了,每次我都果断拒绝!今天拒绝得更加彻底了,我说昨天他小姨送了两袋给我(我沒说谎,是真的),估计这样说了以后就不会再提要给我了。
也许在旁人眼中我这么的不识抬举,死活不接受她的好意,是的,我确实是有顾虑的,也许是担心,担心自己接受了她的馈赠,如果万一哪天在言谈中不小心得罪对方了,担心她在背后埋汰我,当然这也许是以我的小人之心去度她的君子气度了,不过,不是沒有可能哦,以我对人的观察和历来的经验主义时刻提醒我预防远远比应对更重要,于是为了以后不必要产生的麻烦,就把人际交往中的枝枝蔓蔓亳不心软地提早砍掉了!
有時候换位思考,很多时候我也是像她一样,热情得有点过头了,就算我巳经很节制很收敛了,在某人眼中还是会收获批评的话语,好比是不同的雨条鱼,生活在不同深度的水域,怎么能要求步调一致呢?一只蛙和一只蚊所理解的事物又怎么可能相同呢?鱼也好,蛙也罢,只要相安无事就是清净。作为人,我们能又高尚到哪里去呢?想到这不禁汗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