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听Aki阿杰、清弄古风歌曲《叙世》有感改编而成。
文中地名、人名皆为虚构。
四月柳絮翻飞,丝丝缠绵惹人恼。北临都城外的鎏金山上矗立着一座青坟,坟头上的野草迎着春天的甘露,长得好生茂密。仓廊坊的穷酸才子顾庆正巧路过此地,赶着到省城北临参加乡试。一不小心被坟旁的野生枝蔓绊倒,一头撞在了这野坟的墓碑上,隐约可见这木质的碑上刻着:“济沧宋琬之墓”。碑木经过自然风化残破不堪,顾庆这一撞将碑木撞缺了一小块,本就破旧的碑木显得更加破败。顾庆整理衣冠和肩上背着的包裹,拍拍身上的土和草籽,低呼了声:“真晦气,还没到省城就撞到个野坟。”接着继续赶路。
第二天,顾庆到下榻的客栈吃早食,听见邻桌的两位商人的闲谈。
“听说这北临的摘月楼来了位名妓,色艺双绝,丝毫不比当年的济沧第一名妓宋琬差,那姿色音容,倒有几分相似。”
“这宋琬年纪轻轻,就殒了,实在可惜。想当年冠绝北临、济沧,想一睹芳容的才子、商贾、权贵都能排到京都城了,据说京都吏部尚书韩琦都与这名妓宋琬有私交。”
“当年若是宋琬不寻短见,指不定也能脱离乐籍变成为京都吏部尚书韩琦的小妾,享受荣华富贵呢?”
“诶,张兄莫是不知当年或许这宋琬的死还与韩琦尚书有关吧!”
“诶,汪兄不可乱说,小心祸从口出。”两个商人劝他。
一旁的顾庆听得正上头,突然邻桌噤声,使他不禁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这时邻桌多了个白脸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曾经也是个有身份的主,顾庆走到邻桌旁,想问问这宋琬的事情,三个男人见这顾庆眼生,怕他是京都来的,害怕他将这吏部尚书的艳史传到尚书府上,便不再做声。此时,三个男子打马虎到:“都是饭后闲谈,望兄台尽早忘了这事,只当没有听到。”
这正听的上头,顾庆很好奇这宋琬是何等人也,为何年纪轻轻便去世,奈何旁人不肯为他解惑。于是,便到摘月楼旁的茶馆来打听有关宋琬一事。
摘月楼旁有个小茶馆,顾庆选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正巧可以看见摘月楼。摘月楼有三层,一楼招待宾客,二楼是雅间,三楼给名妓、头牌、妈妈等有身份的人住。雕花的轩窗,朱色的栏杆、,黛色的瓦,屋角飞檐,雕梁画栋,精致的小隔间传来莺莺燕燕的打闹声,许是楼里的姑娘趁着白天客不多,闹起来了。
顾庆点了杯茶,兀自一人,端茶水的老妈子打量了一眼顾庆,道:
“客可是从外地来?之前从未见过,煞是面生。”
顾庆从窗边扭过头来,瞅了一眼这老婆子。
“婆婆,我想向您打听一事儿,婆婆可识得那宋琬?”
端茶水的老婆子略微惊愕,正色道:
“ 不知客人因何打听这北临名妓宋琬?”
顾庆就把赶路时遇到宋琬墓和吃早食听人闲谈一事告诉这老婆子。
见端茶水的婆子不愿开口说宋琬之事,顾庆趁机塞了些钱到老婆子手里,老婆子一看,左右为难,此时正是需用钱时,昨日孙子染了风寒,恰好需要银钱治病。
顾庆瞧着婆子为难,便说:
“这钱您收下,权当给我听了回说书故事,这是您给我讲故事的报酬。”
端茶水的老婆子欣然收下,看着店里也没啥生意,拉了条板凳,挨着顾庆坐下,开始讲起二十年前的事情。
二十年前。
韩琦是北临城官宦家的公子,韩家祖上是显贵,后来传到了韩琦祖父韩酚、父亲韩绛这两辈便逐渐败落。祖父韩酚书香门第,好饮酒作诗,不务朝政,向来不与权贵结交,为人耿直中正,得罪了一些朝中权贵,被奸臣诬其借酒指摘朝政,对圣上不满。皇帝对其早已不满,便借此事贬他去做了个小官,整日赋闲,并无事做。那韩绛小时便有雄才,与其父不同,他爱交友,仕宦商贾,三教九流都与他有点交情。因着他这善交友的处事风格,北临大户薛千甲视他为好友,受薛家荫庇,日子还过得去,虽无实权,倒也不愁三餐,然终究不受权贵待见,仕途渺茫。
韩琦,自小和薛千甲之子薛穆过从甚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因着父辈的情分,二人大小感情好。韩琦,自小聪慧伶俐,虽非天人之姿,倒也有读书人的清秀样,性高洁孤僻,立志振兴韩氏一族。薛穆,少时性顽劣,好玩乐,承其父薛千甲经商之才,好出入烟花柳巷之地。
上元佳节之际,薛穆一行人准备到摘月楼游乐,恰遇出门买替父办事回家的韩琦,极力邀其到摘月楼吃酒。韩琦推辞不过,便与薛穆来到摘月楼。选了个雅座,点了些酒食。正逢宋琬奏乐,台下一行酒客被宋琬姿容迷得七荤八素,丑态百出。韩琦自视甚高,不屑于这群酒色之徒同流,痛批:
“靡靡之音,着实堕落。”
说罢便起身欲走,薛穆一行人拦着韩琦,让他稍坐片刻,解释说:
“宋琬虽为妓,但卖艺不卖身,色艺双绝,颇有才华。追求者不下少数,但洁身自爱,并非普通青楼妓馆的浮浪女子,韩兄切勿轻贱了此高妙女子。”
韩琦一听,心想:“若非自甘堕落,良家女子怎会来这烟花地卖艺?”
众人见其不信,知其为人,向来不耻这些下九流,读书人向来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做派。薛穆等人便将这宋琬的来历告知韩琦。
宋琬原是京城九品小官宋濂之的小女。四岁时,其父宋濂之卷入朝堂党争,造人报复,家破人亡。宋濂之一介读书人,四体不勤,无法忍受常年的穷困潦倒,于除夕夜悬梁自尽。翌年,宋琬之母张氏为养宋琬、宋清二子,卖身为奴,入官宦之家做厨娘。宋琬七岁时,其弟宋清瞒着阿姐,悄悄与小友下河摸鱼,不慎失足落水,感染风寒,治病花去张氏全部积蓄,为救阿弟,张氏狠心将宋琬买到京城一家青楼。然而宋清福薄,终于十岁那年病去,其母张氏悲痛欲绝,不久便随着宋清一块西去。
京都青楼无故走水,鸨母崔氏恐遭同行危害,便带着众人来到北临城建了这摘月楼,因幼时为官家女,识得些许字,那京都青楼崔氏见其伶俐,便欲将她培养成一代名妓,请了先生教她识字,还教她女红、音律等技艺。久而久之,宋姑娘出落得越发娇俏,技艺越发娴熟,慕名而来的人越多,摘月楼的生意便越做越好。
韩琦听罢,只叹了声:“可怜可惜。”
一日,韩琦到东市买书,看书入迷,竟误了回去的时辰,再想起回家时,门外已下起瓢泼大雨,因不忍好书被雨淋湿,韩琦便继续在书店停留。待雨势渐小,韩琦离了书店,见湖边蠡亭有一女子独自哭泣,上去问候,才知是宋琬。问起独自一人哭泣缘由,答是那知府梁涛之子梁霄因宋琬屡次推诿不接待其,故胁迫老鸨让宋婉陪其游湖,实则辱之。梁霄派人接走宋琬,而又让其一人在蠡亭候着,风雨交加,宋琬独身一人,又气又恼,便哭了起来。梁霄不想惹事上身,但又想羞辱宋琬,而宋琬因着这名妓身份,且雨天人少,故未发生不可挽回之事。
韩琦听罢,花光身上所带银两,为宋琬叫了顶轿子,送其回摘月楼。一则,韩琦不便与宋琬同行,怕坏二人了名声;二则,宋琬衣衫单薄,易着凉,让其一人回摘月楼,恐遇危险。故以轿送其回摘月楼,乃良计也。
当日韩琦为宋琬解围后,宋琬一心认定韩琦是正人君子,四下无人不曾做不轨之事,君子慎独。思来想去找个时机当面感谢韩琦,得知薛穆与韩琦交好,托其请韩琦摘月楼一见。韩琦本不欲再进摘月楼,怕坏了前程,然薛穆几次三番上门请其前去,实在无法推辞,择日便同薛穆去了摘月楼。薛穆于席上见宋琬有意于韩琦,之后每去摘月楼,必定带上韩琦。久而久之,韩琦对宋琬也心生爱慕,二人郎情妾意,很是相配。
前文说到,韩琦颇有文采,且有薛穆一家支持,此次准备赴京殿试。
临走之际,宋琬在摘月楼饯别韩琦,韩琦自是不舍宋琬,借着三分醉意,许诺赴京高中后必为宋琬赎身,高抬大轿迎娶其入门。欢场十年,见惯了不学无数的纨绔子弟,附庸风雅的土气财主,虚伪狡诈的权臣达贵,宋琬自是不信这些虚无的承诺,又好笑又感动,但心中何尝不希望有情投意合之人,他日高中来迎娶自己。
韩琦赴京那天,宋琬于摘月楼闭门谢客,抚筝数曲,琴音悠悠,落在韩琦赴京的舟中。
果不其然,韩琦夺得殿试第一名,高中状元。丞相林玖读过韩琦的应试文章,有目睹其殿试表现,认为韩琦其人,颇有文采,若能将其收于门下将来必有大用。皇帝也颇有几分青睐韩琦,赐其留京任职,丞相林玖趁机请皇上为其庶出之女赐婚,皇上应允。韩琦尚未娶妻,且其父与其毕生心愿便是复兴韩氏一族,韩琦欣然接受赐婚。择了个吉日,迎娶丞相之女,好不威风,八抬大轿,红妆千里,何其气派。韩琦从此断绝了与宋琬的所有往来。
薛穆将韩琦留京任职,迎娶丞相之女一事告知宋琬。宋琬伤痛欲绝,打算从此闭门不见客,老鸨崔氏一听,急得上头,失手打了宋琬,宋琬拿出多年积蓄,打算为自己赎身,上京寻找韩琦。崔氏不许,宋琬绝食几天,崔氏答应请韩琦来见其,宋琬感激涕零。
窗外春光融融,宋琬执青螺勾勒眉梢,铜镜里的女人还难择今日浓妆还是淡抹,华服加身,女人的容貌姣丽,炉上煨着清酒,桌前是珍馐佳肴。崔氏送来韩琦亲笔信,信中写到:
“宋小姐,你我今日已是身份悬殊,你是青楼名妓,我是状元才子。丞相之女,名门闺秀,与我门当户对,她能助我复兴韩氏一族,保我仕途顺畅。即便我愿纳你为妾,终归会受人指摘,留下污名,有碍仕途。你欢场十年,自是应知逢场作戏,莫当真误了此身,琦不忍负皇恩浩荡,望宋小姐今后自重,莫再写信求见韩琦。珍重,勿念。”
宋琬看完此信,哭得梨花带雨:“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为读书人。妓子多情,终误身。罢罢罢,数年后,谁还会记得他韩琦尚书亏欠了一个青楼女子。才子状元,名门闺秀,自是良配。”
几壶温酒下肚,宋琬已醉得不成样子,妆容半残,乌云微堕。绯色的衣裙在风中飞舞,梨花飞散在空中,远处一只伶仃寒鸦掠过,倚栏望着远处,几叶扁舟,不知是谁家过客,渔船微火,谁还记得当年那一诺。
梨花遍地,朱红染透了白色的花瓣,青石板泛着血色花纹,世上再也无青楼名妓宋琬,用十年来成全春闺梦一场,却落得个玉损消香。
多年后,名妓才子风流事,终究只是看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