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落雁岛之行结束回校以后,我兑现了我的允诺,给yoyo带了一个星期的早餐。
深秋时节,大学校园里晨曦的朝阳会伴随着几道凛冽的秋风,不经意间呼呼的刮进衣襟领口。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室友们都还在酩酊大睡,我就静悄悄地穿好衣服,整理好内务,偷偷溜出了门……
我戴着红魔耳机,听着耳机播放里的流行音乐,在大学操场漫无目的地悠闲漫步。我打算听二十分钟的音乐, 等到学校食堂最受欢迎的煎饺窗口第一笼屉顺利出锅之前,我掐好时间,抢占先机,买下第一波肉嫩鲜美的饺子,给yoyo单独打包一份,然后接着买下另外四份,打包在一起,准备一会回宿舍和室友们一起吃。临走前,我还不忘买下五杯热气腾腾的豆浆,给yoyo的那一杯单独包装好,剩下四份全部装在一个袋子里。
望着晨起跑步训练的体育生们在我身边生生不息地挥洒青春的汗水,他们健步如飞的从我身旁掠过,英姿勃发的背影渐渐远去,还不忘带走一缕凉风习习的秋意。
当一个人把勤奋当成一种习以为常的日常习惯,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雾霭谜团,都将随着他朝气蓬勃的勇猛凸起,转眼烟消雾散。
慵懒的寒假生活已经站在触手可及的前行路口,在向我缓缓招手。
当我每天把刚出锅的头道煎饺和冒着热气的豆浆送到yoyo所在的女生宿舍楼下时,yoyo总会不忘调皮捣蛋的对我说一句:“第x天早餐计划顺利完成,请再接再励!”
yoyo偏爱学校食堂的煎饺,她说每次蘸着甜味酱,吃着满口油而不腻的鲜肉馅时,她都会想起相隔千里之遥的南京城,那是她的家乡,她说她们家楼下一家早餐店煎包煎饺可是一绝,那是童年时代舌尖上的记忆。
“南京城真的遍布法国梧桐树吗?”我兴致盎然的问起yoyo。
yoyo一口咬着鲜嫩多汁的煎饺,一手拿着吸管轻轻吮吸着原味豆浆,抬头倏然漠视了我一眼,“对啊,你历史咋学的啊?难道你不知道当年民国时代蒋介石为了讨取宋美龄的欢心,特意从法国引进大量的梧桐树,种满南京城,然后最终抱得美人归的近代历史典故嘛?”
“拜托,我好歹也是文科生好吧!我只是没有亲眼所见……”yoyo说得不错,我和她同为文科生,潜移默化地接受着文化知识的熏陶,但从小生活在江城而不好出远门的我,确实未曾所见。
“唉,现在的男生啊,都太不懂女生了。如果有一天我能遇上这样能让我感天动地的男生的话,那我会不顾一切地和他同赴地老天荒。”yoyo满含憧憬期盼的眼神,泛着清澈的幽光,深深回味着。
是啊,你一定会遇到的,yoyo。南京是一个遍布浪漫气息的人间栖息地,你会和最爱的人携手相伴,共度余生。
只不过,那个人大概率不会是我。
我们仅存的大学回忆,我希望充满无限单纯的小美好,给平淡无奇的生活增添一道绝美温馨的斑斓色彩,就足够了。
给yoyo送完早餐,然后回到宿舍的时候,打包给室友们的食物还尚有余温。正好无缝对接,室友们这时候也才刚刚起床。
之前吃早餐这种意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对美好清晨时光的严重浪费,谁不情愿在被窝里继续安享百无聊赖的流年岁月呢?
“哟,天雨!啥情况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干嘛无故给我们带早餐啊,啧啧……”室友他们望着我提溜着一大袋好吃的煎饺和豆浆回来,惊喜不已。
“最近压力太大了,早起散散步,听听歌,顺便去食堂带点吃的回来。”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实情,尤其是阿俊那个包藏祸心的大尾巴狼,那我第二天还不得名扬四海啊。
“啧啧,我觉得蹊跷……”阿俊一手叉着腰,一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怀疑我的动机不纯。
“喂,你们几位爷,得了便宜还卖乖。爱吃不吃啊,不吃我一个人吃!”我有点不耐烦了。
“好好好,给你个面子啊!天雨,你是条汉子!哈哈哈……”室友们怕我面子上挂不住,不再戏谑我,终于恢复了正常活跃的气氛。
“我这几个月因为练习吉他,给诸位带来诸多不便,还请多多包涵!我给大家免费带一周的早餐,略表心意。等放寒假的前一天我还请大家去学校后街咱们常去的那家自助火锅店吃饭。”和室友们分享着美味的早餐,我诙谐幽默的发挥语言艺术,告知他们这个福音。
“哇,真的假的!那我们必须得吃尽兴了啊!是不是口口到肉的那种胡吃海喝啊?”每次有这等好事,阿俊总是冲到最前面,这次也不例外。
“吃吃吃,撑死你个鬼娃子!”我又好气又好笑。
“阔以,雨哥,是条汉子!”室友们紧接着又异口同声地瞎起哄。
寒假前一天,我和室友们去了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自助火锅店,还是热情的老板,熟悉的店内装潢,轻松自如的就餐氛围。
我们吃的杯盘狼藉,开怀痛饮,一波又一波地加菜加料。
席间,阿俊满脸微醺的问我:“天雨,你老实跟兄弟们说,你上次匆匆忙忙的下楼,手里拿着一份包装精美的礼品,到底是送给谁的啊?我发现你丫的越来越神秘了啊,来去自由,把我们宿舍当旅社了是吧?”
我喝的也有点上头,往阿俊喝的一滴不剩的酒杯里斟满白酒,略有所思的回答:“你听我说,那个东西确实是送给一个女生的。但我送的不是礼物,而是我无处不安放的青春……”
“得了吧你……就你是文科生是吧,出口成章,送礼就送礼呗,还青春……你牛是吧……瞧不起我们几个理科生?”大胖举着酒杯非要和我不依不饶。
“哈哈哈,是我的一个贵人,我的吉他都是她教的,我是知恩图报的人,她过生日,我当然要给她精心挑选一个礼物啦!”我将酒杯里的残酒一饮而尽,认真回答他们的困惑。
“你别装了啊……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当时都快急眼了,生怕我们耽误你事儿似的。是什么样的女孩能对你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哈哈,恐怕不言而喻了吧……”小旭一语击中我的要害,我无可辩驳,我也辩驳不了,我说什么都辩解不了我的诡辩。
他们自然是希望我能好好珍惜眼前的人,最起码不要让青春留下无尽的遗憾。
喜欢就去大胆追求,这没什么好丢脸的,真正丢脸的是什么?是你明明喜欢一个人,你却怂巴巴的不敢往前更进一步,还自欺欺人没有勇气面对,你说你的脸面还真正值几个钱?
是的,有时候我们明明对这个世界抱有纯粹原始的美好期待,可往往在现实纷纷扰扰的狰狞面容之下,却变得停滞不前,被恐惧震慑的毛骨悚然。
人啊,天不遂人愿,无力回天,只能悻悻地黯然神伤。
聚餐结束之后,放假的那一天,室友们各自踏上了返程的高铁,回到久违的家乡和亲人们团聚。
晓天背着心爱的吉他,和如胶似漆的暮雪一起在火车站相拥而别。临走之前,晓天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天雨,yoyo也是今天的车票,我觉得你最好去送送她。
那天,爸妈和我约好了时间,准备开车来学校接我,拿一些日常行李放假回家。我再次鼓起勇气,拨响了yoyo的电话,电话零星轻响了几声,对面那头倏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喂,天雨啊,你回家了吗?”
“我还没呢,还在学校。你几点的车票?”我下意识问道。
“嗯……我东西收拾好了,等下在学校门口拦个车去高铁站。”
“你等我一下,咱俩一块吧!你东西应该挺多的吧,我送送你。”我紧握手里的电话,屏气凝神,生怕漏掉任何一条重要的信息。
“好啊~顺路不?”电话那头的yoyo略带一丝兴奋。
“嗯,当然顺路。一会你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我,我帮你拿行李。”我丝毫不带任何犹豫的回答她。
“哈哈,好啊~那半个小时以后见吧!”yoyo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长舒一口气,晓天说的没错,如果今天这一通电话不打给yoyo,那将是最没男子气概的一次遗憾经历。
我迅速收拾好东西,再三确认整理好我的行李,并把宿舍大门关上,找到隔壁宿舍平日关系不错的同学阿亮:“阿亮,你是下午的车票吧?”
“对,怎么了,天雨?”阿亮一个人在宿舍忘我的打着LOL,正在和网络上的队友们团杀呢,都没法分散额外的注意力。
“是这样的,我爸妈一会来接我,但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去办,我把我的行李都放在我宿舍床边了,我把宿舍钥匙给你,等下我爸妈来宿舍楼下的时候,你能帮我把行李和钥匙一起交给他们么?”我围过来凑到阿亮的身边,满怀热情的拜托他。
“你爸妈啥时候来?”阿亮转过头来问我。
“刚刚发微信问过了,一个小时以后。拜托啦~”我双手抱拳,态度极其诚恳,对着阿亮发挥三寸不烂之舌。
“行~不过,没有两碗肉爆多多牛肉面估计很难办啊!嘻嘻~”阿亮发现有机可乘,顺势向我赖皮赖脸提出条件。
“行~两碗不够再给你加两碗!吃到满意为止。哈哈……”我们都被逗乐了,看来在吃货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能用美食的威逼利诱解决的事情。
就这样,阿亮终于答应帮我把我大包小包的行李在宿舍楼下交接给我爸妈,为了这事,后来我还单独请他去学校后街吃了串串。
那天给老妈打电话厚着脸皮解释的时候,他们已经驾车驰骋在半路上了。回去以后,老妈把我痛骂了一顿,那也是我大学时代至今仍会历历在目的往事。我人生中第一次为了单独送一个女孩,放了父母的鸽子,让他们只拿了我的行李,而见不到我的人。
多年以后这件事成为了我和家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老妈说当时你真应该让那个女孩坐我们家车和我们一起走的,我们并不会介意啊,你干嘛搞得神神秘秘?
我粲然笑道,说,你们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我,还有yoyo。
老妈也会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呀,当时还是年轻,毛头小伙一个。人呐,多摔几次跟头,多经历几次挫折,你才会成长的更快,你的锋芒才会愈发显露。
是啊,老妈说的对。就像当年我根本不敢正面正视自己的真实情感一样,成长的过程终究会付出不大不小的代价。
那天送yoyo去火车站的时候,我帮yoyo提了两大包重重的东西,全是她提前就买好的湖北特产,从女生宿舍楼下一直走到前门,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往人潮拥挤的火车站驱车赶去。
我当时问yoyo,你的吉他怎么不一起带回去啊?yoyo美其名曰地回答我,如果你帮我一路背回南京,我就考虑考虑,你以为我有晓天那样疯狂啊,恨不得吉他不离身的人。
我故意逗她说,也不是不行啊,哈哈,但是车票你得给我报销,还得负责我的食宿费,去南京不玩个两三天,那不白来一遭么?
yoyo连眼珠子都不屑于转一下,给了我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诸位自己体会吧。
yoyo在路上隐约和我谈到了她的莫名担忧,她说吉他社很快就要换届了,等我们开学报道以后,吉他社就要举行换届选举。由于翔总这段时间经常浮迹浪踪,显有看到他的人影,我和晓天都知道他整天在外面跟着民间乐队跑场子,可这件事还是给吉他社带来了不好的名声。
有学员私下向学生会反映,说吉他社一团散沙,社长毫无作为。虽然翔总把权利都下放给晓天负责吉他社的日常事宜了,可众人都看在眼里,翔总确实因为自己的事情,间接影响到了整个吉他社的凝聚力。
“那你在担忧什么?”我问yoyo,不知道整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yoyo认真地望着我的眼睛,字字诛心的告诉我,“吉他社可能会被大洗牌,原本吉他社换届选举可以由社长自己内定人选,走个过场而已,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现在学生会已经介入进来了,翔总可能难逃厄运,我们大家,很有可能都会受到牵制。”
“翔总他根本不会在乎什么的,对吗?”我一语中的,点中关键要害。
“嗯,他是不会在乎了,他也跟我们说过,在现实利益和情感纠葛中抉择的话,他会选择前者。这是没办法的事。”yoyo理了理思路,继续说道,“天雨,你看过《肖申克的救赎》吗,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很适合描述现在的翔总。”
“什么?”我情不自禁的问她。
“有些鸟儿,迟早是关不住的,它们的羽翼太丰满了。当它们飞走时,你会由衷祝贺它们重获自由,然而无奈的是,你得继续在这无聊之地苟且偷生。”这是经典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经典台词,翔总确实就像那只羽翼光辉的鸟儿,他最终选择了更高更远的天空,我们只能由衷祝福他一路顺利。
可是,这对吉他社其他的小伙伴们来说,是不是有点过于残酷了?一旦学生会接管吉他社,那我们真的要人走茶凉了……
“事情不会走到那一步的,yoyo!即便吉他社解体,我们的友谊还在啊!我们能相识相知,成为朋友,这种意义对我来说就特别重大了。”望着yoyo愁肠百结的眼神,我内心五味杂陈。我只能持续不断地安慰她,可我自己心里也根本毫无底气。
“天雨,谢谢你。”yoyo思忖良久,眼神空洞而黯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天,我把yoyo送上火车站台,把她的行李一个个放在火车车厢的行李架上固定好,然后和yoyo扬手告别……
yoyo,别难过,我们会再度重逢的。
吉他社就算没了,我们还在。晓天,我,还有你,会一起共渡难关的!
翔总还会履行曾经的诺言吗?他说会在大三实习之前在学校八百人报告厅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吉他演唱会,他还会坚守初心吗?
第一次站在人生迷茫的岔路口,我们该何去何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