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闲一族

美国经济学家凡勃伦曾这样赞美收藏家:“很多传记文献都对收藏家们的故事施以重墨,只要一提到成功的收藏家,人们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他们拥有很高的艺术品位和鉴赏力。”

的确,收藏是一种薪尽火传的文化活动,如生命之火,生生不息地延续着历史的基因,更承担着对中华民族文化遗产的传承。

随着水流云去,代代更迭,历史的沧桑于今成谜。而我们所熟知的历史,除了史书和古籍善本给我们提供文字的凭据外,更多是靠着考古工作的深入推进、通过文物的时代性来修正历史的偏差。

众所周知,史上刚直如齐太史冒死直笔、太史令司马迁虽遭厄运也决不放弃的毕竟是少数。二十四史中,除极少数外,几乎都是由后世编纂。由于朝代更迭,或是不敢写,或是不能写,必然会淹诸多真相。有道是成王败寇,谁执这支千秋笔,少不得都要对胜利者歌功颂德一番。最后呈现在后世眼前的,就是一部带着主观意识的历史。

而考古和收藏这对双生花,却依靠着文物这根历史的链条,在雪泥鸿爪中引领着我们去拨开人类文明发展史上那些迷雾,找寻已经丢失的记忆,再现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真相。

在历史上,我们曾经有过几次收藏热的高峰,它们都恰逢历史上的几次盛世。

第一次收藏热出现在北宋未年。这一时期士大夫们主要流行收藏赏玩奇石,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太湖石记》、宋代词人苏东坡写的《怪石供》等名篇最有名,宋代书法家“米芾拜石”的故事,影响甚远。

第二次出现在晚明。明“隆庆开关”之后,海外大量的珍贵木材、犀牛角、象牙的进口,古玩杂项工艺制作名人辈出。名篇《核舟记》就很有代表性。文人字画、古玩杂项的收藏在这一时期最为盛行。

第三次出现在康乾时期。几代帝王非常重视瓷器。康熙派督陶官郎廷极去景德镇督导烧瓷,雍正亲自参与瓷器纹样设计。这一时期为我国陶瓷工艺的顶峰,也是官窑瓷器收藏的鼎盛期。

第四次是民国。随着清王朝覆灭,众多太监偷盗宫廷古器变卖,没落王爷贱卖宫廷遗珍。文物流落民间,带动了市场。故清末年间北京琉璃厂古玩市场一度兴旺,日本欧美古玩商闻风而动觅商机。这一时期,金石碑帖书画依然流行,官窑瓷器、历代石刻佛像、古钱币等也为本土的买办、资本家们所热衷。

第五次收藏热,就在当今盛世。当经济增速加快,人们对精神领域的追求加剧,收藏的雅好渐入寻常百姓家。大收藏家马未都说了一个现象级的收藏盛况:北京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有两个地方万头攒动,一个是天安门广场,大家都在举头看升国旗;一个是潘家园市场,大家都在低头捡国宝。如今,艺术品市场、古玩城、各种拍卖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各类拍卖公司数万家。

而我,正是收藏大军中的一员。

一直相信一句话:每一个孩子都有一颗老灵魂。

而我的脑子里,一直住着从一个从历史中穿越而来的老灵魂。

无法想象,一个九岁的孩子就醉心收藏,热爱历史的心思从何而来。

那时,我不过才读小学三年级。同桌是一位男生,挺厌恶学习那种,上课不是搞别,便是睡觉。常常因为不能及时交作业而被家访,几次下来,同桌学乖了,便向我借作业抄,从此,他上课的内容又增加了一项,抄作业。

一期下来,居然也蒙混过了关。同桌怀着对我的满心感激,从家里找来一枚清代圆形方孔小钱送我。

这枚钱币,成为了我开启人生另一个时空的钥匙。怀着对这枚古钱币的热爱,我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向古玩市场的专家请教。这枚清康熙通宝背“昌”的罗汉钱,成为我收藏的第一枚古币。

自此我踏入收藏界,成为一名古泉爱好者,一路至今。

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去西安,古玩市场上满大街用竹编的箩筐装着宋钱,如白菜价论斤卖。而与送宋同一时期的西夏、辽、金国的一些钱币,却万金难求。心里不免感叹一番。原因无他,因为古钱币的稀有程度决定着它的价格。汉族传统的丧葬习惯是喜欢把铜钱带进棺材中,一并厚葬。而契丹、女真、党项族的习惯是薄葬,同时,因为战争频繁,少数民族基本把不流通的铜钱全部融为兵器,用于作战。所以剩下来的极其稀有,价格也就节节攀升。

然而,在古泉收藏的路上,注定走不远。因为“古泉五十珍”就是古钱币收藏的一道门槛。这道门槛太高,是所有古泉收藏者的瓶颈。“古泉五十珍”是中国历史上曾经出现的五十种极其珍贵的钱币,很多已经失传或是仅有一枚躺在博物馆。只有期待更多考古的发掘,才能填补这个空白。否则,谁想要集齐历代的钱币,那就是一个白日梦。

于是,我把目光放到了盐商鸡翅木家具上。

鸡翅木是硬木五强之一,排名仅次于紫檀、黄花梨、酸枝。从家具历史看,把木质纹理因素放在首要位置上,唯一以纹理之美而取胜的木材,只有鸡翅木。因而明代,备受文人推崇。

历史上,自贡盐商们特爱炫耀。无论是薄有祖业的“前四家”,还是起于蒿莱的“后四家”,都在发家后广置田产房舍,家具陈设便成为必不可少的奢侈品。他们使用过的鸡翅木家具便构成盐商文化金字塔的制高点。这些专注手工制作的各式鸡翅木家具作品作为中国木艺奇迹,既谓之盐场文化繁荣的有力见证,也成为川派家具历史的经典诠释。

为求揽胜,我走遍了全国各大城市的博物馆。然而四川以外,除了马未都的观复博物馆,其余各大博物馆几乎看不到鸡翅木家具的身影。

有资料说:“如果说鸡翅木较紫檀、黄花梨更为奇缺,倒是事实。”清宫也曾用过鸡翅木,只是数量极少。清史中曾记载雍正年所制家具:有紫檀木牙红豆木案2张,红豆木转木桌、红豆木条桌、红豆木小颂床各1张,红豆木矮宝座2张。可见,在故宫也是极其稀少的。

况且,四川历来就因“蜀道难”而与中原隔绝,与金丝楠木并称的鸡翅木,同样面临运输困难,造成此树种很难为北方人所知。

在一次次参观、学习,购买,交换中,慢慢结识了南北的古玩藏家,也更加清晰认识到,只有本土的才是民族的,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为此,我执着地追寻着本土的鸡翅木家具遗珍,一次次地挽回被淹没在红尘中的美品。

一位著名收藏专家曾对我说:“在我眼里,一件艺术藏品,是无言的诗,立体的画,凝固了的历史,决不能因此在我们的手里毁损,我们就是那个抓住历史的链条的人,有责任让文物代代传承有序地流传下去。”

而我,正践行着这个使命,只为故乡历史的辉煌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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