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系列之：南油坊的家兄

南油坊是我们泊庄村的一个生产队，过去也是一个自然小村，距大村约一华里多路。小时候去南油坊玩耍，感到那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高房大屋，四合小院，粗高的枣树。几乎每个礼拜天都要光顾南油坊，＂黄仁＂家像核桃大的圆铃枣，西南角一家似玛瑙般的小甜枣，也曾吸引着我们这些十几岁的孩子。不过渐渐长大后去的次数多了，是因为南油坊有我的一位家兄同学，我们从孩提一直并肩读完高中。

高中毕业那年，兄长家要起新房子。因为他兄弟多，他又是家里老大，二十多岁了，应该娶媳妇成家了，父母亲就赶紧张罗着盖房子。我们几个本村同学过去帮忙，也就是打打下手搬砖和泥什么的。兄长的父亲我叫二大爷，看到我去了后问我，你会骑自行车吗？我说，会，就是骑不溜。二大爷说，你去包庄集买菜吧！并列了一张纸条，大葱几斤，芹菜几斤，大约有五、六种之多，又塞我了些钱，嘱咐我小心小偷。我便骑上二大爷那辆德国造自行车，姿悠悠向六里外的包庄集奔去。快十点钟的时候，我按照二大爷写的纸条买齐了所有的蔬菜，估计有六七十斤之多，满怀完成任务的喜悦向家返去。那个时候，路况不好，被人们称为机耕路的路面凹凸不平。起初一段南北路还行，但拐到一条东西路上，渐渐力气不支，又加上路面疙疙瘩瘩，我攥车把的两手出汗出得滑溜溜的，一没掌控住，连人带车翻倒在地。我用力扶起车子，车子已经无法骑了，脚踏子弯到了车链子瓦上。我只好推着走了二里多路，那些大葱也被摔得烂糊糊的。回到家，二大爷不但没责怪我，而且还夸奖我。我们卸下菜后，二大爷找来一根铁棍子，把歪了的脚踏子用力扳了出来。

好像也是那一年，家兄老屋墙东的一棵大柳树有人要伐，那棵柳树有两搂抱粗，由于归属不很明确，那人就组织人去杀伐。家兄认为大柳树归自家，看到人家去杀伐也急了，赶忙进村招呼我们刚毕业的几个同学助阵。当我们赶到大柳树前时，他们已把树干拦腰锯开了一大半，我们几个小伙子爬到树上阻止，双方僵持不下，树干也劈了。这事儿被大队书记知道了，批评我们不好好参加生产劳动，刚毕业就闹事。我们不服，认为支书是在打压我们，一商量，去公社找人说理。我们几人翻过村后的山路，已经走下坡路了，在一条沟边歇息了一会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些愤愤不平的话，最后冷静下来想了想，恐怕去公社也会挨批。算了吧，忍了这口气，回家吧！

在我心目中，家兄是很有才气的。我因写了几部书，都说我有才，我常对熟悉我们的同学或朋友说，家兄的才气在我之上。这不是恭维话，的确是这样。他很早就写小说，写散文，作诗赋词。多年前他的作品就在省内报省刊登载。在县里文学队伍中，他是不可或缺的一员。退休后接连出版小说集、诗歌集。绘画也成为一种爱好，且画风纯正，所绘牡丹及山水很拿得出手，受到大家好评。

《六顺图》是家兄的短篇小说集。著名作家郭建华在序言中对家兄的作品大加褒奖，说家兄的作品带着浓浓乡土味的生活气息和时代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笔触是犀利的。感悟人生，体味世态炎凉，发人深思。《挨骂的荣耀》、《一台旧发电机组》针砭时弊，入木三分。《买楼》折射出的是人情薄如纸。长胜的笔触又是饱含真情的。《两块驴骨头》、《母亲的大襟褂》将读者带到那个非常的年代，催人泪下。一篇不足两千字的《淡淡的兰花》，讲述了一个朴素、凄美而又感人的爱情故事。“一天晚上，我们好多人一块去外村看电影。在人群中，我们两个挨身站着。我大着胆子要攥她的手，她怕羞，躲避着我的手，我最终只握了她一根手指头。那就是我与兰花恋爱的高潮。”如此朴实简约的表述，却让人过目难忘。《刘阳河的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一所乡村中学的门卫。他其貌不扬，又贪杯，还有许多贪图小利的小心眼儿、小点子。但他忠于职守。大雨倾盆的夜晚，当雨水危及理化仪器室的时候，全校只有他一个人冒雨前来帮校长疏通水道，边干边对校长说：“我说这学校是咱俩的你信不信？”这个小人物的形象是立体的，让人感到极为真实。这些小故事、小人物，让我们看到了作者扎实的功底。作者的收获，得益于他的文学天赋和“修炼”，得意于生活的馈赠。他生于农家，长于乡村，又长期工作于基层。生活的酸甜苦辣，他的所见所闻，为他提供了丰富多彩的创作素材。

家兄在任之前是业余创作，《六顺图》收录的大都是十几年前的作品。退休后，创作的热情锐增，几乎是日日有诗，天天有文有画，创作的速度也很惊人，作品也日臻成熟。前几年，我帮他选编了诗集《童心集》，一成书就受众好评。我为此给他作了个跋，表达了我的真实想法。

教书育人是家兄大半生的追求，他从民办教师做起，经不懈努力考取师范，自修大专，曾担任过中学校长，也在乡镇机关和县教育局任职，生活阅历丰富，文学底子厚实，加之勤奋向上，所以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都达到了一种境界，可谓造诣颇深。

前几天，借着《为歌者而歌》新书，我回老家开了一个作者见面会，文友赵建武先生去机场接我并安排午宴。我们先去看望在潍坊居住的家兄，他这几年身体有恙，不能赴宴，我们就见面聊了一会。我还是期望他的文学艺术能够向更高的层次迈进。以他的文学素养，以他的执着追求，一定能够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