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千言接到听风楼传来的讯息,说是见到一个类似景臣祖父叶永清的人,在蜀地四海帮总舵附近出现过。
景臣闻言,便决定提前离开长安,前往蜀地寻找祖父下落。
景臣进宫与皇帝皇后禀明情况。皇帝正在书房批奏折,景臣到来后,说明原委,皇帝很是不舍景臣远离长安长途跋涉,去往蜀地。
景臣便安慰道“父皇心疼儿臣,儿臣明白。可是,找寻祖父本是儿臣此次离家的目的。”
太宗皇帝年近六旬,因操劳国事,头发业已花白,他指着自己的头发道“朝如青丝暮成雪,时光一去不复还。当年,朕与你祖父,幼时也曾一起玩耍过,那时还只有永和与永宁这般大小,后来你祖父跟随叶将军离开,之后,数十年,我们再也未曾见过。如今,你提及要去寻找祖父,便勾起了朕对这段往事的回忆。”
景臣万万没有想到,祖父与太宗皇帝竟然是儿时的玩伴,“父亲从未向我提起过祖父小时候的经历,原来青州叶氏与皇家竟有这种奇缘。父皇曾说儿臣与欧阳家颇有渊源,便是指的这段关系吧。”
太宗皇帝刚好批完手中那份奏折,放下笔,吩咐道“张德良,朕与长平公主去御花园中走走,命人准备一下。”
转头对景臣道“臣儿呀,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却不是主要的原因。走,咱们去御花园走走。边走边说,听说那边的梅花开了,咱们也去赏赏梅。”
宫女给太宗皇帝披上锦袍,皇帝便抬步往外走去,景臣忙扶了太宗皇帝的胳膊,二人一起往御花园走去。
今日天气睛好,万里无云,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倒不像身处寒冷的冬季,更像是徜徉在春风十里的阳春三月一般。
太宗皇帝屏退了紧随其后的宫人内侍,只有大内总管张德良在前面带路。
景臣发现即使是冬季,这大明宫中也是一派生机盎然,一丛丛不畏严寒的翠竹,不时地探出头来,长绿的青松,高大挺直,还有些叫不上名的绿色乔木,将冬季的皇宫,硬是打扮得充满生机与活力,便如同正处于繁华盛世的大周王朝。
“景臣,朕听景琦说,青州叶家有个奇怪的家规,凡叶氏子弟,不得入朝为官,你可知为何?”
“臣儿委实不知,曾听家父言,乃是因为叶氏先祖当年归隐后,对官场上的争权夺利尔虞我诈深恶痛觉,便定下了这条家规。”
“其实,你父亲只说了其中一条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并不在此。”
“难道是先祖特意交待过,不准叶氏后人入朝堂。不会是像李唐则天女皇时那样,有个袁天罡老道士,算出了叶氏后人会有谋朝篡位之人吧?然后,叶将军为保万民免于战乱,便定下此规矩。”景臣突然间脑洞大开,信口便说了出来,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皇帝闻听此言,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手宠溺地弹了下景臣的脑门,道“异想天开,估计是诸葛先生的讲话听多了!”
景臣却不以为意,“父皇不是让臣儿猜嘛,这就是臣儿的猜测呀!”
“若是叶家真有则天女皇这样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我欧阳氏求之不得,甘愿退位让贤。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叶氏几代人皆喜闲云野鹤的生活,并不愿插手国家大事。”
景臣暗道“乖乖,我这是穿越到一千年前的古代吗?这皇帝的思维方式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呢,难道叶倾城改变了这些人的思维方式,大家喜欢民主的方式统治国家,而不是封建君主制度下的独裁!”
想到这里,景臣便诱导道,“父皇,臣儿听说过尧舜禹禅让天下的故事,父皇可是想效仿先贤?”
“其实这皇位,你们叶家比我们欧阳家更有资格来坐。只是,你祖父和父亲一直不肯入京,我们两家才断了联系。直到那次景琦从青州回来,说与叶氏孤臣结为异姓兄弟,朕才重新燃起与叶家重新联系的希望。”
说话间,已来到御花园之中,这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梅园,红梅似火,白梅如雪,暗香扑鼻。红白相映,令人仿佛置身画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宫女早已布置妥当,亭中生了暖炉,泡好了热茶,另有一张长几之上,摆好了笔墨,旁边还有一架古琴。
景臣扶了太宗皇帝在椅子上坐好,便跑到梅林中,东瞅瞅西望望,本想折一枝梅花,带回去插在花瓶之中,却觉得这枝也好,那枝也好,难以取舍。最终还是空着手回来了。
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只有老太监张德良侍立在一旁。皇帝正在品茶,见景臣回来,便向她招手,景臣过来坐下,拿起一个暖手炉,先把手暖着。听皇帝讲叶家与欧阳家的前世今生,却猛然听到了一个重镑炸弹,几乎将她震晕。
“其实现在的青州叶氏才是高祖皇帝的嫡系后人,是大周王朝的真正继承人,也是叶倾城将军的后人。世人皆知叶将军与高祖皇帝是一对出生入死的异姓兄弟,却很少有人知道,叶将军其实是一名女子,二人不只是战友兄弟,更是一对爱侣。叶将军一生纵横疆场十余载,在战场杀敌无数,令敌人闻风丧胆,谁又会想得到她其实是一名女子呢。
大周国建立之后,叶将军挂印而去,其实是一个假象,实际上她那时怀有身孕,加上战事已毕,准备换个身份,与高祖皇帝完婚,二人一起携手治理天下。”
景臣听到这里,被砸蒙了的大脑突然灵光闪现,顿时便明白了,那个院子里的秘密,原来是这么回事。“父皇,您之所以把高宗故居赐于儿臣,便是因为那是叶将军曾经居住过的宅子,也是祖父的出生之地吧?”
皇帝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有叶氏后人才有资格住在那个宅子之中。那所宅子本来是为你祖父准备的。为掩人耳目,才对外宣称是高宗皇帝的王府。”
“祖父出生后居住的那个院子,我曾经去看过,那里寄托了叶将军对祖父的满腔爱意,将军不只是大周的战神,也是一个好母亲。”
“对,你祖父出生后,在那里长到了两岁。这两年时间,叶将军完全放下了肩上的重担,将全部心思投入到孩子身上。亲手给他画了数以百本计的连环画册,制作了各式玩具……
期间,她已与高祖皇帝成亲,当时只邀请了为数不多的亲友,并没有举行隆重的封后仪式。高祖皇帝本来想大办一场婚礼和封后的仪式,却被叶将军拒绝了,她说怕有人认出自己,不宜出现于人前,并不让对外宣布此事。所以后人并不知道高祖皇帝何时娶了皇后,更不知晓高祖其实是有自己的后人的。
世上只道高祖一生只钟情于英年早逝的皇后,却不知大周的皇后便是名满天下的叶将军。”
“那后来,叶皇后到底是去世了,还是失踪了?为何又会托叶将军抚养祖父,以至于形成了青州叶家?”
“具体情形,恐怕只有叶皇后和高祖皇帝这两个当事人才知晓了。我只是听先皇说,一日,他照例带着我来到皇后居住的院中,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皇后与孩子皆不知去向。而前一日,我还与欧阳清——你祖父的本名一起玩来着。
高祖皇帝得知消息后,疯了一样四处寻找她们母子两个,派出了无数人在全国各地找寻,却一直没有她们的消息,这母子二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到底是因了何事而老死不相往来,死生而不知?景臣对先祖的这段过往,充满了同情与惋惜。
猛然间忆起了青州城外龙兴寺的觉远大师曾经讲过的一个故事,那个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朋友,本来便已猜测是叶倾城将军,此时更是确定无疑,那觉远大师难道便是大周高祖皇帝欧阳青云?
也只有这样,好多事情才能讲得通。为何觉远大师会给自己讲这个故事,临行时还送了一个腰牌于自己。如果真相果真如此,那六十年的期限日益临近,自己若能找到流光与宵练二剑,是否便可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纪?
景臣心思如电,头脑中快速闪过一万个为什么,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定然有什么自己推测不出的隐情存在,隐隐有些不安。
皇帝的声音继续传入耳中,“高祖皇帝伤心之余,大病一场,却又不能舍弃责任,弃天下万民于不顾,只好夜以继日的处理政事,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直到高祖病危,他才将先皇招至病榻前。说其实叶皇后与孩子的下落早已找到,可是碍于皇后临终遗命,不能将之公诸于世,并且皇后亦留下了其后人不得入仕的规矩,任何人均不得违背。叶皇后英年早逝,便葬于青州城外驼山之上的龙兴寺中,高祖皇帝命先皇将其秘密葬于皇后墓的旁边,与皇后生生世世相伴,再不分开。”
“原来是这样,那真正的高祖墓其实是在青州龙兴寺,怪不得父亲每年清明都要去龙兴寺上香,原来是去祭拜先祖。可惜,我每次前去,都没有去祭拜,真是不孝。”
“不知者不罪,高祖与皇后定然不会责怪于你的。”太宗安慰景臣道。
“如今既然有了你祖父的消息,朕自然不能拦你前去找寻,只希望你找到祖父之后,带他一起回到长安,让我们叔侄二人,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面。”
景臣点头答应。
“这次我会让景琦与你一同前往蜀中,并派暗卫护卫你们前去。这个虎符,可以随时调动地方兵马。朕将它交于你,情况危急之时,可调动附近兵马相助。”说着,将一枚虎符递给景臣,景臣心下大为感动,忙起身谢恩。
谈完正事之后,景臣看着梅林中盛开的寒梅,画兴大发,便挥毫作画,将其赠于皇帝留作纪念。
离开御花园之后,景臣又去了坤宁宫,与姜皇后告别,自是又有一番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