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记事【一】

他穿着一身刺眼的夏日海滩衬衫突兀的闯入我的世界,胸口上的纹身,刻着我不懂的阿拉伯文字,我总在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和我的人生产生交集。他不说话,裹挟着层层的烟雾渗透进入我的生活,无孔不入,然后轻笑道:“你看,你注定和我是一对,我们是命定的。”他的眼神那样笃定,让人困惑,“那你之后后悔了怎么办?”“你会后悔吗?”“我不清楚。”“那就等到那天再说吧。”他的声音很低沉,在蛊惑我,就像是海上的siren一样,萦绕着我将我拖入海洋的深处,那未知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

世界,静谧的、绚烂的、幸福的世界。

我轻声说到:“我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我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这虚无的世界。“你看到我在这里,但是你仅仅是看到我在这里,a hollow,empty me。”他躺在草地上,听我说着莫名的话,彩色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该死的美丽。他的虹膜是那种浅浅的、脆弱的褐色,好像轻触就会破碎,冷峻,温暖奇怪的融合在他身上。我喜欢他这样安静的待在我身边,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在这偌大的空间,还有一个人与我共享。

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晕眩,沉溺。他是我迷幻生活中的彩色烟雾,静静的牵着我走过前路的荆棘,坚定、温柔、无畏,我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痛苦与挣扎,生活于我就是无所畏惧的奋力前行,什么都不在乎,而现在,生活好像变了,变得安宁平和,我有所牵挂却更加无畏,因为的我身后有一片彩虹,绚烂无比,照耀着我的人生。

盛京下着绵密的雨,我们坐在透明的落地窗前,静静地听雨声。这是我们来到盛京的第一场雨,所以显得格外特别,他有些朦胧的睡意,头靠在我的肩上,细软的发蹭在脸上痒痒的。窗上不停的有雨滴滚落,纹路清晰,我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着斑斓的彩页,夏日幽静。“我饿了。”他喃喃的说着,浓重的鼻音带着几分慵懒。

我并不擅长做饭,却依旧在厨房里笨拙的忙碌着。厨房通常都是我们两个人笨拙的表演剧场,举着菜谱互相嘲弄,嬉笑着,好像吃饭已经不重要,这个过程才是我们最享受的。有的时候忙碌了半天我们两个依旧会选择出去吃,其实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做的有点难吃。

我们两个人在彼此自导自演的人生荒诞剧中偶然相遇,两出荒诞剧的融合却好似将一些东西慢慢拉向了正轨,那个原来的迷幻男主和颓废女一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期盼上了平淡生活。日常的琐碎成了生活中最有温情的地方。两个人依旧会驾车飞驰在盛京孤寂的01号国道上,从白天到黑夜,一起共度日出日落,有时候也会期盼第三个人的到来,按照迷幻男主的说法,他想看看一个集合了我们两个人优点的娃娃会是什么样,我说那要是集合了我们两个的缺点呢,迷幻男主想了想,那样也没什么的只要是我们两个的就行,迷幻男主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笑了,一双眼睛笑成细细的弯月,温情无比,我情不自禁的捧着迷幻男主的脸,亲了亲,奶油的味道。

秋日的周末,迷幻男主悠悠醒来,抱着颓废女一说,我们去看海吧。颓废女一驾车带着她那依旧昏昏欲睡的迷幻男主上路了,说出来看海的是他,上车之后立刻喊困的也是他,幸好颓废女一是个好性子,看着迷幻男主安静的侧脸立刻就原谅了他,所以他们两个人的荒诞剧只适合彼此。

海浪不停的拍打沙滩,迷幻男主牵着他的女一在沙滩上慢慢的走。海边的风有淡淡的咸腥气息,他们把布铺在礁石的阴影下,躺了下来,天空蓝的不像话。迷幻男主前一阵子染了金色的头发,我在理发店生生等了他一下午,我看着他金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那一瞬才觉得自己哪一下午没白等,我的迷幻男主配着这一头迷幻的金发真的美的不真实。时间一寸一寸的流淌着,他在海里游泳,我走在岸边看着他,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如果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那这应该是一副很美的画面,我牵着他小小的手,在沙滩上一步一个脚印。

迷幻男主趴在冲浪板上看着我,好一幅美人戏水图,他的笑容这样灿烂,我差点一头栽进去。然而乘我不注意,我的确一头栽进了海里,迷幻男主抱着呛了水的我,漂浮在海里,我目光所及是他胸膛上复杂的纹身,有文字有图画,像是古老神秘的印记。“你真该死,我没有那么会游泳,你不知道吗。”我有点生气,头却只能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对不起,我闹着玩呢。”他小心翼翼的哄着我,我被呛到没有头脑再去思考其他,口腔里都是海水的咸腥味,难过至极,闷闷的打了他几下,等到我稍微缓过来,便又开始和他嬉闹,迷幻男主突然抱着我,把我拖入海中,眼前掠过湛蓝的海水,我想起初见他时的错觉,siren将我拖入深海,我在他的怀里。他是美男鱼吗,要将我掳入深海,我胡乱的想着,看着他的眼睛,浅浅的笑意,却包含着浓烈的情绪,他看着我,一心想将我拉扯进他的漩涡中。好不容易露出水面,我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他开心的笑着,那样纯洁,那样阳光,那样温暖,那样美好。

从海边回来,迷幻男主的心情异样的好。牵着我走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金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眸,层层的阴影之下,他的侧脸瘦削,温暖,带着看不清的忧郁。这是条安静的夜间小路,两边的梧桐树层层叠叠,旁边是盛京的旧宅,昏暗的灯光下是一户户人家,“我曾经想着当我回家的时候,家里有一盏灯就是最大的幸福。”迷幻男主的声线透着轻微的喜悦,“原本觉得这是这世上最艰难的事,可能我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可现在我真的很满足。”他的手很暖,握着我的,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波光流转,“我想我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因为你我原谅了过去那些年里所有的糟糕的一切,所有的痛苦,眼泪都不重要,因为我有了你。我从没有对未来如此笃定过。”两个人笨拙的站在小路上,诉说着彼此在心底掩埋已久的爱恋。我们总是害怕说出心底的脆弱,害怕将自己暴露的过于彻底,所以互相隐瞒,暗自较劲,可是只有敞开心扉之后,我们才会知道,爱简单 而又包容,在你的面前我不想成为斗士,我只是一个简单的渴望港湾的 疲惫旅人。

他穿着洗白色的牛仔裤,红白相间的条纹衬衫,站在阳台上吹着风,背影有着奇怪的安全感,我从背后拥抱他,他很瘦,轻轻一楼就在怀里了。衣服上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我爱他,我的爱光怪陆离,像是眼前闪烁的灯火,只想为我们彼此点亮黑夜。我想起有一次深夜回到家,看到他胡乱的窝在床边睡着,蜷缩的样子像是一个脆弱的幼兽,让人充满爱怜。我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面容,想着以后都要早点回来陪他入睡。在这个没有边际的世界,我们都在忙碌,疲倦的夜晚因为有一个人的等待而变得生动活泼,想到这里内心也会变得柔软,温暖起来,即便明天还有很多烦扰,这一刻我依旧对未来充满希望与动力,因为这未来里有你,有我,有我们共同的期望。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安静温柔,像是晴空里的云彩,掩盖了所有的狡黠。

盛京,这里繁华如梦。每当夜晚觉得得透骨的寂寥,那种伤感与无助如同遮天蔽日的巨大迷网将我层层叠叠的裹住。

我总是无法承受自己内心对于思考的煎熬,对于人生对于未来,对于自己存在的意义,这些所有的思考一点一点的折磨我,而我无力反抗,太多的迷惘无助如同蜘蛛网般缠绕我,我越挣扎越痛苦。所以我沉沦堕落,对这个世界不屑一顾。

迷幻男主说我有着中世纪的冷漠,颓废和优雅。透着神秘忧伤的光芒,让人着迷。他冷色调的瞳仁注视着我,含蓄而深情,我想起雪山上夜空的繁星。

在我最沉沦的时候,我总是郁郁寡欢,我呆在满记甜品店里,椰奶的味道让我恶心想吐,这是心理还是生理反应呢,很容易就吃饱了,然后困顿不堪,这种颓废的感觉真是让人绝望啊,年纪轻轻,一点点事都可以把我击溃在那里,倒地不起。而迷幻男主呢,他在不知名的地方游荡,他说他在兢兢业业的等待着我的到来,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那张笑脸下,是条快窒息在泥坑里的鱼。真是让人无语,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让我独自挣扎那么久。早一点或是晚一点,我们就都不是彼此了,人生那么长,我是为了让你在单身的时候更好的塑造自己,谁知道你颓废到底。迷幻男主第一次说出这样有哲理的话,我无力反驳,心中顿时又平添几分爱慕,果然,你如果爱一个人,那么他说什么都对。

此刻,经历过一天的疲惫,迷幻男主躺在我的怀里,软软糯糯的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有淡淡的的香气。我感谢他给我的安全感,如深海般宁静的气息包围着我。他轻声哼唱着歌曲,断断续续的曲调,眼神有些游离,看着墙上的那幅画,画里我宁静的看着窗外。他说过我的眼睛里有另外一个世界,我想过很多种关于这种说法的解释,我时常对着镜子看自己,我害怕孤独,我害怕看到很多情绪,我无法从很多事情里走出来,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世界是怎样的。每当这个时候我只能躲到迷幻男主的怀里,寻求安慰,我的男主在我们荒诞的世界里做我唯一的港湾。

清晨我醒来的时候,迷幻男主正穿着睡袍,靠在阳台栏杆上,低下头点燃了一支烟,他偏着头看着远处,只留给我一个烟雾缭绕的侧脸。我裹着毯子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到他身边,从背后把他和我一起裹进毯子里。“初春的早上很冷,别着凉了。”我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睡意并未全部消散。“呵呵。”他低沉的笑着,肩膀在颤动,“抱一会就去洗脸吧,待会还要去上班。”他摁灭了烟蒂,转过身抱着我,淡淡的烟草味像是安神的香气让我的睡意又深了一层。

后来被半强迫着推着进了卫生间,像个洋娃娃一般被摆布了一阵子,终于准备好了去上班。迷幻男主开着车把我送到了公司,亲了亲我说:“我回咖啡馆了,别太想我。”

我看着迷幻男主开着车越走越远,天空中有彩色的云彩。

盛京,突然变得分外美丽。

夜晚降临,我们又披上夜的外衣行走在黑暗间,寻找着隐秘的快乐。吴生他带着我又一次行驶在01号国道上,我把头伸出窗外,夜风凛冽。我们漫无目的在夜色中行走,顺着这条国道一直的开,路过高大的针树林来到海边。我想起了第一次夜行,吴生还是一头黑发,穿着彩色的衬衫,衣领敞开,露出瘦削的锁骨,他一支手夹着烟靠在窗上,漫不经心的开着。我穿着蓝色的天鹅绒运动套装,紧紧的抱着手臂,然而风还是不停的钻进我的衣领和袖管。吴生看了我一眼,停在了路边,从后备箱里找出来一件老式的飞行夹克扔给我,“穿上吧。”那时我看着他有几分气恼,并不理睬他,只是默默穿上了夹克,吴生突然低笑着靠近了我,“生气了?”他身上的烟草味多了几分靡艳,让我不禁往后退了退,心理想要逃离、身体却有不自禁的靠近,靠近那阵烟草香气,仔细看看他浅褐色眸子里的浓稠笑意。“给你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粉色绒盒,我惊讶的看着他,不知所措。“打开看看。”他靠在车边,低头点燃了另一根烟。我轻轻的打开绒盒,里面是一串粉钻项链,月光下闪着迷人的光芒。我盯着手里的项链一时间不知所措,吴生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俯下身来拿起来项链,“我给你带上。”他的呼吸慢慢靠近,柔软的头发擦过我的耳鬓,他的手擦过我的锁骨,凉凉的。我用双手环抱住他,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肩窝,轻声说:“谢谢,我真的很喜欢。”吴生没有说话,只是坐下来静静的靠着我,很奇怪,他身上的烟草味夹杂着淡淡的草莓的清甜,让我想起了一首歌,strawberry and cigarettes。海风不停的吹着,咸咸的。吴生抬起头来注视着我,他一直看着我,直到我面颊通红,撇过头去,双手不安的交握着。他用手轻掰过我的脸颊,笑着说:“不奖励一下我这么乖吗?”他的声音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吃的酒心巧克力,苦苦的,甜甜的,还有微微的酒精香气。我看着他,陷入深海,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好像是海妖siren的蛊惑,“吻他吧。”于是我倾身向前,去触碰我一直想要的那份温暖,不,为什么是一直想要?对,是一直想要。

吴生略微惊讶的看着李素吻向他的唇,他看着李素闭上的眼睛,那一刻他忘了是谁在引诱谁,是谁爱着谁,他只知道,到了现在这一步,谁也逃不了了。

这个世界对于吴生来说,是支离破碎而又无趣的,自从他开始学会思考的时候他就这样认定了。可是这一刻,吴生看着李素的眼睛莫名觉得平静愉悦,整个世界似乎愈合了,完整了。他把李素搂在怀里,两个人静静的坐在海岸边,咸腥的海风中混杂着他那辆老爷车的机油味道,海浪不停的拍打着海岸,吴生想起了小美人鱼,她从海上来,最后消失在海上黎明的泡沫里,“我们结婚吧,小美人鱼。”李素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惊讶,“我的小美人鱼,我不会做那个负心的王子,不会让你消失在黎明里。”“你爱…”“我爱你,就像绵长热烈的夏日,你相信吗?”吴生笑着,眼神却又如此炙热,“我相信。”吴生突然站了起来,奔向海边,发出爽朗的笑声,他站在海边大喊了一声:“啊~”又转身跑向我,把拦腰抱起,我惊呼起来,既怕他摔倒,也讶异于他突然的举动,随后搂着他的脖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他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就像海的尽头那幽幽悬挂的新月。“哈哈哈!”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喊,像个小疯子一样,抱着我在海边转圈,这和我初次在射箭馆里见到的他一点也不一样,冷漠的像座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当时是怎么有勇气接近他的呢?

旧日的风景犹在眼前,我突然很后悔没有胶卷记录下我们的每时每刻,那样就算日后我们都老去,岁月侵蚀了所有记忆,我们还能翻开相册或是打开视频看看我们年轻时恣意骄傲的样子。想着我从身旁拿起了手机,打开了录像,看了看影像里的自己,一头乌黑的长发,转了转摄像头,是我那可爱的金色小狮子。我把摄像头转向吴生,他好笑的皱着眉头看我,虽然满脑袋的问号,可是镜头面前还是露出了他标准的月牙笑,我怕他开车不专心,忙忙的把他的头拍向一旁,“好好开车,我在录影,你别管。”我又清了清嗓子,今天晚上的海风真的很舒服,我们在101国道上。我的吴生,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美丽的风景。我笑着摸了摸吴生毛茸茸的金色脑袋,“我们很幸福,未来也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海风猎猎,镜头里的我们绽放着青春的单薄热烈,美艳绚烂,是静谧的夜里最美丽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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