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故事（四十五）

李娟待人接物从来是大方坦荡的，这会儿便施施然起身伸出手去，“你好，我是李娟。初次见面，冒昧了。”

“哪里哪里，是我这个不速之客冒昧了才是。我是老陆的同事，我姓邓，你就叫我老邓好了。我们老陆啊，早盼着你来了！”老邓一边握手一边笑道，“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不在这儿碍事了。”他转过头冲陆天明说：“甭急着上班，学校的事儿我都替你顶着哪。你好好歇歇。”

眼瞧着老邓出了门，还没等陆天明想明白怎么搭话，李娟倒是自顾自地洗了手，拿了碗筷出来，盛出保温桶里的饭菜，“吃吧，趁热。”

“谢谢。”

他习惯性脱口而出，便见她眉头挑了挑，“别谢我，借花献佛而已。”

陆天明愈发惶恐，嘟嘟囔囔陪着笑，“要不……你也一起……”

“病号饭的便宜我可不占。”看他也没什么大碍，李娟觉着再呆下去有点自讨没趣，拿了包要走，“好了，你慢慢吃。我就是来看看，现在没事了，我走了。”

他窘在那里，又不敢碰她，只能傻乎乎靠在门背上堵着路。

“你……生气了？”

“我就是来看个朋友，现在看完了，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是怕你觉得我是拿这事儿来博同情。而且吧……”他这几天都没睡太好，不好意思明说，便含含糊糊道，“其实我就是因为胡思乱想才不小心摔了，我担心你现在也胡思乱想，那多不安全。”

有气呢自然是有气的，可瞧他这个鬼样子，她也做不到推开他夺门而出。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他这会儿受了伤，还怕他吃了自己不成？

李娟抽了双筷子在桌边坐下来，“成。我再坐会儿，尝尝你这位好同事家里的小灶。”陆天明松了口气，也就挨着她坐下。

“哎，都说是普通朋友了，你们老邓怎么说你盼着我来啊？”人虽然留下了，嘴里可一点不饶人，官司还是要打一打的。

“嗨！你别听他的，他啊，纯属瞎扯！”

“嗯？哪一句是瞎扯？”她目光横过来，陆天明觉得整个脊背都汗湿了。大半辈子都是当老师考别人，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心虚的差生被盘问，绞尽脑汁找不到万全的答案。

“我承认是我抹不开脸，怕同事笑我。我不该说咱们是普通朋友。而且我也不该出了事不告诉你，让你担心。”他心一横，索性老实交代——政策一向不是坦白从宽嘛。

李娟“哦”了一声，筷子没停。他心里更没底了，“没说好？要不我重说？”

“下不为例。”

“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放下筷子瞪着他，“我听到了。我说下不为例。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好好好，一定一定……”陆天明脸上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把菜又往她前面推了推。

“你快吃吧！难不成还要我喂？”她白他一眼，忽然问：“你刚才说你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