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C笔记] 幻想、文学与电影 1

第一课 奇幻文学溯源

一 奇幻文学的起源

在西方虚构性叙事中，奇幻故事是一种固有的模式，但直到18世纪奇幻文学才成为一种文类。当时现实主义文学是占主导地位的自然模式，作为现实主义对立面的奇幻文学则被视为非自然。

西方奇幻故事有两个起源：古希腊罗马文化，希伯来文化。主题涉及诸神、英雄、怪兽、英雄的探险等等。形式上则包括史诗（epic）、罗曼司（romance）、童话（fairytale）、哥特式小说（Gothic novel）等等。（“《圣经》中耶稣的故事属于英雄式的历险传奇。”——弗莱）

首先是史诗（Epic），关于神与英雄故事的《奥德赛》是当之无愧的先驱。主人公奥德赛漂泊途中所遇见的各式超自然群体，成为后来奇幻故事中常见的元素。可以说，《奥德赛》最早确立了西方远征探险、漂泊浪游与返乡的母题，这部史诗的基本情节架构和主题成为了现代探险类奇幻文学的基础模式。公园8世纪时，出现了文字记载版的史诗《贝奥武夫》，继承了英雄史诗的传统，其中关于贝奥武夫大战恶龙的情节启发了后世奇幻作家如托尔金。13世纪时，出现了冰岛传奇，讲述定居于冰岛的农夫们的传奇，直到19世纪时这些故事依然影响着许多奇幻作家，如威廉莫里斯、托尔金等。

其次是中世纪传奇（Rpmance），亚瑟王与圆桌骑士的故事构成了骑士文学的主力。早期骑士文学主要围绕爱情这一主题展开，骑士故事充满各式历险，其中巫师梅林的传奇经历更是为后来的奇幻作品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基督教传入后，亚瑟王传奇受到基督教的影响，骑士的任务转而变得神圣，寻找圣杯被视作骑士精神的体现。13世纪前后圣杯故事开始流行，1200年罗伯特·德·伯伦创作了《阿里马西亚的约瑟夫》、《梅林》，15世纪时托马斯·马洛创作了颇具影响力的《亚瑟王之死》。骑士精神的神圣化对后世很多作品如《纳尼亚传奇》、《魔戒》等影响深刻。

另一个对奇幻文学产生重要影响的文类是童话（fairytale）。童话式一种通俗文学作品，通常是写给孩子看的。童话中常常包含许多超自然人物，如会说话的动物、精灵、仙子、巨人巫婆等。在现代西方文学的写作方法中，童话故事通常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如比托尔金就认为童话结构中最后的大团圆结局能给人带来慰藉，这是童话的最高功能。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人对童话兴趣浓厚，有学者认为这是现代性带来的压力使人们转而向童话寻求慰藉。丹麦作家安徒生无疑是19世纪最成功的童话作家。在这一时期，航海家辛巴达的故事、阿拉丁与神灯的故事逐渐进入西方文艺创作的视野，为奇幻文化增添了新的灵感。同时，欧洲开始意识到在遥远东方的中国和日本也有着奇幻文学的传统。不幸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摧毁了人们寻求的“仙境”愿望。奇幻作家们重新借助神话缔造新的童话世纪，比如托尔金的中洲世界、C.S.刘易斯的纳尼亚王国等。

最后是哥特小说，这是一种兴起于18世纪后期英国的文类，是西方通俗文学中惊险神秘小说的一种。哥特小说元素主要包括恐怖、神秘、超自然、厄运、死亡、颓废、中世纪古堡、癫狂、家族诅咒等。霍勒斯·沃波尔的《奥特兰托城堡》大约是这类小说的鼻祖。在这部小说的再版序言中，作者提出哥特式小说的创作是“两类传奇的融合，即古代传奇和现代传奇的融合”，具体表现为故事场景、人物范式、主题意识等方面的一系列创新。最具代表性的古堡，既是18世纪英国哥特式建筑复兴潮流的体现，又是作为理性主义对立面的政治观念、思想潮流和文化价值的反映。哥特小说中的描写几乎远离普通生活，追求荒唐、离奇、不可思议。这类作品对中世纪文化的钟爱，对描写神秘、超自然元素的热衷，都影响了现代奇幻文学。不少现代奇幻作家借用中世纪文化观批判现代性，爱伦·坡、布拉姆·斯托克的作品中那难以言说恐怖皆受到哥特小说的影响。

二 奇幻文学的发展及类型

奇幻文学的现代起源是在19世纪。当时童话在欧洲广受欢迎，阿拉伯、中国及日本的奇幻作品也传入欧洲，冰岛传奇的影响在扩大。在此背景下出现了对现代奇幻文学影响深远的几位作家：乔治·麦克唐纳、查尔斯·金斯利、刘易斯·卡罗尔。他们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意义。

乔治-麦克唐纳的作品继承了由圣经、史诗与骑士浪漫传奇一脉发展而来的基督教传统，其代表作为《莉莉丝》。查尔斯·金斯利本身是牧师出身，他的作品《水孩子》也充满了宗教色彩。后来基督教传统在20世纪30年代时再次复兴。

这一时期奇幻文学的传统被称为“入口型奇幻文学”，它是指：故事中的奇幻世界通过一个出入口进入，通常涉及对一个新世界探索，解决这个世界的问题或是实现某种追求。如班扬的《天路历程》通过梦进入奇幻世界，以及最著名的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到20世纪初时，“入口型奇幻”发展到了重要阶段，托尔金和刘易斯是最重量级的代表。刘易斯的《纳尼亚传奇》继承和发展了基督教奇幻文学，该系列第一部《狮子、女巫和魔衣橱》几乎是为之后的入口型奇幻设定了一种模式：来自地球的旅行者进入奇幻世界，并将之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美国作家弗兰克·鲍姆的《绿野仙踪》、英国女作家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都可归为这一传统。托尔金则对探险型奇幻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他的《霍比特人》、《魔戒》把冒险奇幻与史诗相结合，借鉴民间故事中主角与朋友结伴出行的传统结构，并将之与英雄的远征相结合，赋予探险一个伟大的目标。这些均与先前片段式的、缺乏宏大目标的探险奇幻大不相同。

20世纪前半叶还出现了一些奇幻文学的亚类。其一是都市奇幻（urban fantasy），可以概括为魔法侵入并扰乱都市，都市成为奇幻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交汇点。90年代后布莱恩·阿特贝里提出了“本土奇幻”，有时也被称作非严肃类奇幻，指的是奇幻故事如同本土生物一般，适应本土环境并反映本土文化特征。这两类奇幻文学有时是相重叠的——魔法侵入都市后成为四处可见的事物，适应并反映本土环境特点。在《凤凰与魔毯》、《魔法城市》等作品中，作家伊迪丝·内斯比特引入一个观念，即人们不必为随时可能冲进我们世界的奇幻元素感到紧张和害怕。叙述者常常用平淡的口气讲述发生在城市中或是家中后花园的奇异事件，毫不感到奇怪。此外还有一些奇幻类型，如剑与魔法奇幻，理性化奇幻等。比较流行的奇幻类作品还包括动物寓言、玩具故事。彼得兔的故事、小熊维尼的故事虽然严格意义上讲不能算作奇幻文学，但也被归类为带有奇幻色彩的文学作品。

20世纪50年代，奇思型奇幻文学出现，它们相较现代奇幻文学显得更加稀奇古怪，既不需要逻辑融贯，其文本世界内也无需有道德秩序，奇幻世界中的居民有着任性善变、反复无常的行为举止。作者在写作时偏好使用双关、文字游戏等。《爱丽丝梦游仙境》可算作这类作品的鼻祖，其中充满谜语、数字谜题，以及各种破坏社会规范的举止。代表作家及作品有马尔文·皮克的 《歌门鬼城四部曲》，保罗·加利科的《简妮》等。

20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趋势，一些科幻作家跨越了奇幻与科幻的边界，创作出一系列边界模糊的幻想作品，如著名科幻作家厄休拉·古恩创作了《地海传奇》。

八十年代是探险类奇幻的时代，以一个或多个人物远征探险进入新世界，完成命定旅程为主要情节。这类故事常常包含一个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结局，通常通过寓言传达，结局往往是治愈了这片土地，或恢复或解除魔法。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是德国作家米切尔·恩德《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中世纪奇幻文学在20世纪九十年代流行开来。作品从中世纪传奇，特别是英国浪漫传奇中获得灵感，将故事背景设定在中世纪的欧洲，往往也是采用探险型奇幻文学的模式。代表作品如乔治R.R.马丁的《冰与火之歌》。此外还有黑暗奇幻，故事设定常常是19或20世纪，热衷于使用狼人、吸血鬼这类元素，效仿恐怖故事的氛围，结局往往是不完满的。这类故事中超自然力得到人类的认可，并和人类共存。普尔曼的《黑暗元素三部曲》，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普莱契的《碟形世界》、《城市巡夜人》可视作代表。这些作品最大的贡献在于获得市场的认可，从而推动了奇幻文学创作和发展。

三 学界对奇幻文学的认知

1 古往今来纷繁的定义

19世纪20年代——

福斯特：认为奇幻文学是一种虚构作品，其中暗含超自然力量。

里德：奇幻是幻想的产物。

40年代——

托尔金：强调奇幻包含了奇异元素，奇幻创作不受现世控制。

50、60年代，强调“不可能性”——

尔特诺：奇幻是想象性的虚构，但无需从逻辑上证明故事中不可能的内容的合理性。

70年代，“不可能性”被阐释为对自然法则的违反，对现实的偏离，甚至非理性——

休姆：奇幻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对现实的偏离”。

目前多数对奇幻文学的定义以文本为中心，强调不可能因素的不可或缺，而大都忽略了奇幻元素的判断某种程度上依赖于读者的共谋。奇幻文学意义的建构需要符号接收者对对奇幻世界的接受与坚守（fidelity），“可能”或“不可能”离不开读者的阐释。托多罗夫就试图从结构主义的角度定义奇幻文学，他将读者纳入其定义体系，认为“奇幻是一个只了解自然法则的人在面对明显的超自然事件时所经历的犹疑”。“犹疑”是托多罗夫定义奇幻时的核心要素，读者在阅读时必须保持这种犹疑，一旦犹疑消失，奇幻也随之消失。应当看到，这一定义相对狭窄。

2 对奇幻类型的研究

早期：探讨奇幻文学与现实之间的关系

18世纪浪漫主义兴起，奇幻随之受到关注，奇幻文学呈现的未知想象世界得到重视，崇高论、怪诞论常常与奇幻文学相联系。

20世纪形成系统的奇幻文学文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