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方外、闺秀,清代诗文出名的三条捷径。——闲读《随园诗话》(247)

【原书补遗卷三·三六】

句容骆氏,相传为右丞之后,故大家也。有秋亭女子名绮兰者,嫁于金陵龚氏,诗才清妙。余《诗话》中录闺秀诗甚多,竟未采及;可谓国中有颜子而不知。辛亥冬,从京口执讯来,自称女弟子,以诗受业。《游西湖》云:“渺渺平湖漠漠烟,酒楼斜倚绿杨前。南屏五百西方佛,散尽天花总是莲。”《春闺》云:“春寒料峭乍晴时,睡起纱窗日影移。何处风筝吹断线?飘来落在杏花枝。”《云根山馆题壁》云: “寂寂园林日未斜,一庭红影上窗纱。主人难免花枝笑,如此开时不在家。”《对雪》云:“登楼对雪懒吟诗,闲倚阑干有所思。莫怪世人容易老,青山也有白头时。”四首一气卷舒,清机徐引,今馆阁诸公能此者,问有几人?

右丞,官名。自汉至金有尚书左丞、尚书右丞。元及明初有中书右丞、中书左丞(元先右,明先左)。又清末新设礼部左、右丞,民国袁世凯统治时期亦置。骆宾王,亦称骆右丞,因为其随徐敬业起兵讨伐武则天时,被任为艺文令,掌管文书机要,相当于右丞相,故有此称。

骆绮兰,清代嘉庆间女诗人。字佩香,号秋亭,上元(今南京)人,一作江苏句容人。江宁诸生龚世治妻。早寡,少耽吟咏。袁枚、王文治诗弟子。工写生,宗恽寿平。尤喜画兰,以寄孤清之致。著有《听秋轩诗稿》。

国中有颜子而不知,意思是国内有颜回这样的人我却不知道,为此我很惭愧。语出《后汉书·黄宪传》:颍川荀淑……既而前至袁阆所,未及劳问,逆曰:“子国有颜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邪?”

辛亥,指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

京口,明清时丹徒县,今镇江市京口区。

执讯,音zhí xùn,释义:1、对所获敌人加以讯问;《诗·小雅·出车》:“执讯获丑,薄言还归。”郑玄笺:“执其可言问所获之众。” 陈奂传疏:“谓所生得敌人,而听断其辞也。”后以为称美战功之典。2、也指古时掌通讯的官吏;《左传·文公十七年》:“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以告赵宣子。”杜预注:“执讯,通讯问之官。”3、后代指接谈,通讯。章炳麟 《陆机赞》:“与弟云频频执讯,悉密如儿童安语。”

云根山馆,袁枚弟子左墉的斋名。左墉,(1775?年—?年),字兰城,丹徒人。著《云根山馆诗集》,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出版。

馆阁,音guǎn gé,释义:1、指房屋建筑。2、北宋有昭文馆、史馆、集贤院三馆和秘阁、龙图阁等阁,分掌图书经籍和编修国史等事务,通称“馆阁”。明代将其职掌移归翰林院,故翰林院亦称“馆阁”。 清代沿之。3、指典雅庄重。

【闲言碎语】

骆绮兰,袁枚的女诗弟子,亦师从于同乡、乾隆二十五年探花、著名诗人王文治学习。作为乾嘉年代女诗人的标志性人物,骆绮兰的诗歌成就,后人有诸多评说,我们就不在此赘述了。

今天我想分享的是清末民初的一位作家费只园在《清代三百年艳史》里的一段话。他在第五十八回《韩约素刓章工品石,顾二娘制砚小题铭》中说道:

大凡容易传名的,一是布衣,一是方外,其一便是闺秀。

“布衣”两字,是高尚的,不应试,不赴召,并不自命隐逸,又不下伍屠沽,这不令人可敬吗?“方外”两字,是闲适的,超出尘俗,打破情缘,或名士逃禅,或达人皈佛,这不令人可重吗?“闺秀”二字,是香艳的,屏除豪华,解脱寒俭,或半联嘉耦,或得事才人,这不令人可羡吗?但是布衣、方外,在山巅水涯茶余酒后,还能彷佛相遇,推襟送抱,可以求他一点作品。那闺秀是门深似海,便有一二技艺,也不轻易示人,什么守礼教呢,避嫌疑呢,便算辗转得来,不过几句诗,几笔画,还不知道真的假的。

回目中说到的韩约素,自号钿阁女士,初为歌妓,后归为明代篆刻家梁袠(zhì)的妾。梁袠,字千秋,(生年不详,约卒于1637年左右)江苏扬州人,住南京。篆刻以何震为宗。梁氏治印面目较多,印艺技巧颇高,著有《印隽》。韩约素资质颖慧,自幼识字,能弹阮咸琴,又会作曲,所以,她从梁氏学习篆刻便较为得心应手。治印别具慧心,颇得梁氏传,其印或意境横阔;或苍劲淋漓;或浑然湛凝,边款也具风韵。一时风靡于文人骚客,甚至被周亮工写入《印人传》,成为载入中国篆刻史的第一位女篆刻家。清代吴骞《论印绝句》:“梁家小妇最知音,方寸虫鱼竭巧心。他日封侯祝夫婿,不须斗大羡黄金。”乾嘉年间的公卿贵胄、文坛大佬,有了韩钿阁的章,还要有顾二娘的砚,才称双绝。有关“顾二娘制砚”,前文已经说过了,不再重复了。

这段话,分析了在清代社会环境,身份与出名的关系。在那个年代,读书人不求功名,确实是脱离了世俗,自然带着了一股高风亮节的情操,令人刮目相看。而方外之人,即僧伽、道人,本就是超然世外,清新脱俗者,加之与佛、神相通,当然使俗人高看一眼。至于闺秀成名,除了在那个环境中,女子习诗作文的少,抛头露面的更少。而诗文圈子里猛然来了一个女子,尤其是良家女子,自然引人注目。几句诗文便带来神往,而女子亲手制作的印章、砚台,得以摩挲把玩于手掌之中,就更加带来无尽遐思了。

不过,费只园分析的是清代的社会环境。时过境迁,今天这个年代已经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了。现在,“布衣”几乎可以成为“无能”的替代词,“方外”则是借神佛名义捞取私利的大生意人。至于“闺秀”,真不好找啊。书香门第,在房价高企的情形下,连书都没有地方放了,想给女儿弄个闺房,绝非易事。而家有房产若干套的,均非耕读世家,女儿也不屑于在闺房中读书写诗,任总宁可花几个亿让女儿出道踏入娱乐圈,也不会拿几万元给女儿出本诗集。所以,费只园所言的出名路数,在今日都不好使了。如今要出名的招数,花样百出,千变万化,但最最重要,也是绝对能够实现目标的出名之路,就是——当官!当大官!!当管官的官!!!为啥如此,不可言说。既然我把终极秘诀都告诉你了,余下的,能不能出名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夜深了,肚子也有点饿了,此刻去做黄粱梦了,时辰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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