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507】老不死的苏威。2022-03-23

18、

五月八日,任命太子左庶子郑善果为山东道抚慰大使。

19、

王世充的部将王德仁放弃故洛阳城逃遁,亚将赵季卿献出城池投降。秦王李世民用囚车装着窦建德、王琬、长孙安世、郭士衡等,运到洛阳城下,展示给王世充,王世充与窦建德交谈哭泣,于是派长孙安世等入城告诉他战败的情况。王世充召诸将商议突围,南走襄阳,诸将都说:“我们所仗恃的就是夏王,如今夏王已经被擒,就算我们能突围出去,最终也必然一事无成。”

五月九日,王世充身穿素服,率其太子、群臣二千余人到军门前投降。李世民礼接他们,王世充俯伏流汗。李世民说:“你常说我就是个娃娃,如今见了娃娃,怎么这样恭敬呢?”王世充叩头谢罪。于是布署诸军,先入洛阳,分别把守街市,禁止侵掠,无人敢违犯。

五月十日,李世民进入宫城,命记室房玄龄先入中书、门下省收隋朝图籍及诏书档案,但已经被王世充所毁,一无所获。命萧瑀、窦轨等封府库,收其金帛,班赐将士。逮捕王世充一党罪行尤其大的段达、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杨汪、孟孝义、单雄信、杨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睿、张童儿、王德仁、硃粲、郭善才等十几人,斩于洛水河畔。

当初,李世勣与单雄信友善,誓同生死。等到洛阳平定,李世勣说单雄信骁健绝伦,愿意用自己的官爵交还单雄信性命,李世民不许。李世勣固请不能得,涕泣而退。单雄信说:“我早就知道你不办事!”李世勣说:“我不惜余生,与兄俱死;但既以此身许国,事无两全。况且我死之后,谁来照顾兄长的妻子儿女呢?”于是割下大腿上一块肉给单雄信吃下,说:“让这块肉随着兄长入土,也算不负我当年的誓言!”

洛阳士民痛恨朱粲的残忍,竞相投瓦砾去砸他的尸体,一会儿工夫就堆成一个大坟。用囚车将韦节、杨续、长孙安世等十余人押送长安。士民无罪为世充所囚禁的,全部释放;被王世充所杀的人,则设祭并写祭文哀悼。

当初,秦王府属杜如晦的叔父杜淹事奉王世充。杜淹一向与杜如晦兄弟不和,向王世充进谗言诬陷杜如晦的哥哥,把他杀了,又囚禁他的弟弟杜楚客,几乎饿死,杜楚客始终没有怨色。等到洛阳平定,杜淹当死,杜楚客涕泣请杜如晦援救,杜如晦不从。杜楚客说:“之前叔已杀兄,如今兄又杀叔,一门之内,自相残杀而尽,岂不痛哉!”说着就要自刎,杜如晦于是为之向李世民求情,杜淹得以免死。

秦王世民坐在阊阖门,苏威请见,称老病不能拜。李世民派人数落他说:“公身为隋室宰相,国危而不能扶,以至君弑国亡。见李密、王世充都拜伏舞蹈。今天既然老病,就不用麻烦相见了。”后来到了长安,又请见,还是不许。苏威既老且贫,又没有官爵,死在家中,享年八十二岁。

华杉曰:

苏威的结局,就应了《论语》里孔子的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他若早死十年,还能名垂青史。在乱世中不能洁身自好,见一个拜一个,给人做门面人物,混取官爵俸禄。李渊父子不需要他这个门面,他就一钱不值了。第一次投靠李密时,他有重大政治价值;第二次投靠王世充,残值还在;但是,当他脸上贴过李密、王世充两个标签之后,他就已经像一块破抹布,臭不可闻。李世民避之犹恐不及,哪里还会尊重他呢!

《中庸》讲明哲保身之道: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居上位,便兢兢业业,尽那为上的道理,不可恃其富贵,而至于骄矜。居于下位,便要安分守己,尽那为下的道理,不要自干法纪,违悖上级。国家有道之时,他说的话,便都是经世济国的事业,足以感动乎人,让他兴起而在位。国家无道,能隐然自守,不作危激的议论,足以远避灾祸而容其身。

这是儒家的入世哲学,如果国家政治清明,你不在高位,那是你的耻辱,因为你没本事。反过来,如果国家政治黑暗,你还在高位,那是你的耻辱,因为你同流合污。

诗经说:“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这是明哲保身的成语出处。明哲,明是明于理,哲是察于事,就是既明白理,又明白事。人们往往只明白理,不明白事,这在国有道的时候可以,在国无道的时候,就很危险。

明哲保身,这保身,不是苟且偷安,有三层含义,首先是不同流合污,不跟着做坏事,保持自己的清白,这是底线,你要我做坏事,那我是宁死不屈。第二层,才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第三层,是以待天时,是为国家保存忠良,到新君即位,国家有道的时候,还得靠我干活呢!

苏威,就没有做到明哲保身,他的人身安全并未受到威胁,但他自己没有保住自己一身清白。

20、

秦王李世民观看隋朝宫殿,叹息说:“逞奢侈心,穷极人欲,能不亡吗!”命令拆除端门楼,焚烧乾阳殿,摧毁则天门及门楼;废除所有宗教道场,城中和尚尼姑,只留下有名德的各三十人,其余全部还俗。

21、

前真定县令周法明,是周法尚的弟弟,隋末集结宾客,袭据黄梅,派族侄周孝节攻打蕲春,侄儿周绍则攻打安陆,儿子周绍德攻打沔阳,全部攻拔。五月十三日,献出四郡来降。

22、

五月十五日,窦建德的右仆射齐善行献出洺州、相州、魏州等州来降。当时窦建德余众走到洺州,想要立窦建德的养子为主,征兵以拒唐;又想要剽掠居民,到沿海一带做强盗。唯独齐善行认为不可,说:“隋末丧乱,所以我们相聚草野,苟且求生而已。以夏王之英武,平定河朔,士马精强,一天之间,就为人所擒,易如反掌,这岂非天命有所属,不是人力所能争的吗!如今丧败如此,守是守不住,逃也逃不掉;反正已经亡国,岂可再遗毒于民!不如委心请命于唐。如果你们一定要拿到绫罗绸缎,可以散尽府库之物,给大家分了,不要再残害百姓!”于是运府库绸缎数十万段,放置在万春宫东街,散发给将卒,前后三天三夜才发完。之后,布兵把守街巷,分到财物的士兵即刻出城,不得再进入百姓家中。士卒散尽,然后与右仆射裴矩、行台曹旦,率其百官奉窦建德妻曹氏及传国御玺八颗,以及击破宇文化及时所得的珍宝,请降于唐。皇上任命齐善行为秦王左二护军,仍厚厚的赏赐他。

当初,窦建德诛杀宇文化及时,隋南阳公主有一个儿子叫宇文禅师,窦建德的虎贲郎将於士澄问她说:“宇文化及大逆,兄弟之子都应当连坐,公主如果舍不得禅师,我替你求情,把他留下。”公主哭泣说:“将军既是隋室贵臣,这事还用问吗!”而窦建德竟将宇文禅师杀了。公主不久请求出家为尼。等到窦建德败亡,公主将回长安,与宇文士及在洛阳相遇,宇文士及请与她相见,公主拒绝。宇文士及站在门外,请求复婚为夫妇。公主说:“我与你是仇家,今天之所以不亲手杀了你,是因为谋逆之日,你事先不知情罢了。”呵斥他速去。宇文士及坚持请求,公主怒道:“一定要找死,就可以相见!”宇文士及知道公主不可屈服,于是拜辞而去。

23、

五月十八日,任命周法明为黄州总管。

24、

五月二十一日,王世充的徐州行台、杞王王世辩献出徐州、宋州等三十八州向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瓌(gui)请降;至此,王世充故地全部平定。

25、

窦建德的博州刺史冯士羡再次推举淮安王李神通为慰抚山东使,一连招降三十余州;窦建德的疆土也全部归唐。

26、

五月二十二日,代州总管李大恩攻击苑君璋,击破。

27、

突厥寇边,长平靖王李叔良督五将出击,李叔良被流箭射中,回军,六月二日,死在路上。

28、

六月十二日,变民首领孟海公余党蒋善合献出郓州,孟噉(dan)鬼献出曹州来降。孟噉鬼,是孟海公的堂兄。

29、

六月十四日,营州人石世则逮捕总管晋文衍,举州叛变,奉靺鞨人突地稽为主。

30、

黄州总管周法明攻打萧铣的安州,攻拔,俘虏其总管马贵迁。

31、

六月十九日,任命右骁卫将军盛彦师为宋州总管,安抚河南。

32、

六月二十九日,海州贼帅臧君相献出五个州来降,拜为海州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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