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哲 | 惜

本文参加【“秋冬的记忆” 联合征文活动/“秋之韵”，或“冬之歌”】

为什么我的心如此刺痛
为什么我的泪无法遏制地流
我刚才什么也没做啊
只是看到了
满目的落叶 苍老的秋
——秋沼芰荷

有人在清扫着落叶，沙沙作响。他佝偻着背，踽踽而进的脚步，跟随着一抬一落的扫帚有节奏地移动，如同一个被提前设置好程序的机器，没有半步的不合节奏。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一切几乎还没有太多感觉时，秋叶就脱离了枝干，洒落了满地，如无根浮萍，随风飘荡，风吹向哪里就去向哪里，没有了自己的选择，也无法选择。

这满目的凋零景象，让人不由得心生喟叹和不安。你，会想到什么？

这时，一片残叶被风吹拂着落到他的手臂上，他停下脚步，顺势拿在手上端详了起来。曾经黄灿灿的叶色已经斑驳到无法辩别其原有的色度，叶面灰褐褐的，枯萎不堪。叶子也已不再完整，像被撕扯了一般，已失去了原来棱角有致的模样。曾经的美丽，曾经的活力，曾经那规则漂亮的纹路，都已不再清晰。

他抬头望去，被他扫起的落叶已经高高堆起，如同小山一样。这成堆的枯叶，一片片挤搡在一起，数不胜数。这，难道不是那逝去的岁月和逝去的生命？

前面不远处，犄角旮旯里，泥泞的水洼里，还有那么多残秋的叶片等待他收集起来，帮它们化尘化土。目及之处已没有哪片叶子是光鲜亮丽、完好无损的。

难道不是它们，曾经汇集成金灿灿的秋色，在湛蓝蓝的天空下漫天地渲染着自己的风采？没有它们的绚烂，秋，怎能那般令人着迷？

我远远地看着他，满脸的皱纹，平静中有一点点凄冷。他用手抚摸着残叶，仿佛那是一张苍老的容颜。或者，他是真的在注视着一幅逝去亲人的面孔呢，你看，他的眼神里分明充满着不舍和留恋。

今年，我所认识的人中有四位已经去了那个地方，我参加了其中两位的送别仪式。据说，世界上平均每秒钟便有2人死亡，每天的死亡人数平均高达172800人。这不惊奇！昆德拉说，地球上已经生存过至少800亿人。

如果把逝者们放在一起，岂不比这一秋的落叶还多？假如这一片片衰败的残叶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人的躯壳，又会如何？

谁说不可能是，人生海海，这世上已有近千亿人长眠地下，从此不复存在。多少梦，秋风扫落后，消失殆尽。

风雨中飘零的落叶啊，现在要去向哪里？真想做一个记号留痕其身，以便明年在芸芸众生中再次相遇时，可以相识相认。可是，明年我们还会相见吗？

那些逝去的人们啊，去了哪里？今生今世已阴阳相隔，来世我们可以企盼相逢吗？

昆德拉说，“如果世上有轮回存在，发生过的罪恶就会一遍遍无限重复地展现在我们面前，那惨烈残酷的场面随时随刻提醒着世人：罪恶是可怕的，战争是可怕的。那么，人们就会惮于犯罪，就会惧怕发动战争。”

但是，轮回并不存在。伤疤好了，人们忘记了疼痛，所以，战争在人类的记忆里有时竟然是壮烈和美好的影像；曾经的罪恶，也被时间洗刷得无足轻重了。就这样，一切残酷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被卑鄙地谅解和许可了”。

正因为世上没有轮回，曾经的美丽和绚烂也同样会被抹杀、被扭曲和被忘记。难道你不记得了吗？曾经我们是那么相亲相爱，一个非你不娶，一个非你不嫁。今天，你的眼里为什么只看见了新人的欢笑，全然不顾曾经的至爱心有多痛？

可是，我们不是就应该这样活着吗？逝去的终究已经逝去。天空划过了你的影子，再次出现时，你还是你吗？曾经相依相伴，再次相见时，还会回到原点吗？

岁月在滚滚向前。你看，叶落枫残枝枝瘦，篱边庭院树树空。被撕扯的参差不齐的残枝碎叶，已了此一生，就此别去，明年不会再有它的踪迹，因为这世上永远不可能有同一片叶子。

草木一秋，人活一世。一世和一秋，孰长孰短？

人活一世几十年，多么漫长啊！可是回头看看，你的童年已经遥遥而去，你的学生时光也久不在眼前。还记得热恋时那苦熬难挨的长夜吗？还记得婚后幸福的二人世界吗？还记得孩子呱呱落地、咿呀学语的欢喜吗？

一转眼，一切都已飘忽而去，如梦如幻。时光把未来抛向了过去，把今天变成了昨天。从此，那些过往便沉入浩瀚的记忆深处，成为模糊的存在，即使想起，也已换了模样。一生的尽头好像渐行渐近。这一世，迅疾得如同一秋啊！

叔本华说，“我们终其一生都只是生活在现时此刻。不同时期的现时此刻相互之间的差别在于: 在生命开始的时候，我们前面是长远的未来; 但在生命临近结束时, 我们却看到了身后走过的漫长的过去。

“不管我们能够生活多长时间，我们都只享有那不可分的现时此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每天，我们记忆的内容由于忘记而有所损失, 这超过了由于人们岁数的增加而获得的新的记忆内容。”

生命有限，终点就在前面，从出生算到80岁，也不过三万个日子的距离。实实在在的生活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而是今天。因为过去的已然模糊，难以掌控的未来也不比过去更真实。惟有今天，现时此刻，才是真正地存在着，被我们真切地把握着，感受着。

好好珍惜！珍惜这当下每一寸光阴，我们能够拥有的只有现在。和今天相亲相爱吧。一旦它成为过去，便不再属于你。而未来，谁也无法言说。过去的，不要耽溺；未来的，不要等待。惟有今天，我们才能抓住。

今天，是上天赋予我们的恩赐，是我们真正的拥有。正所谓昨日不可留，明日不可知，今天才是珍贵的财富。珍惜今天，才是我们生存应该具有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