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辛未,公元11年)
王莽称:“百官名称更改,职责变动,律令和礼仪规则没能来得及全部制定,暂且沿用汉朝律令和礼仪规则行事。命令公卿大夫、诸侯和二千石级官员,从官、民中举荐有德行者、通政事者、善言辞者和知文学者各一人,前来王路四门。”派尚书大夫赵并出使北部边塞去慰问,他回朝后说,五原郡北假县土地肥沃,适宜种谷,以前经常设有田官。
任命赵并为田禾将军,征发边防兵士在五原、北假一带,开荒屯垦,补助军粮。
王莽派中郎将蔺苞、副校尉戴级率领一万骑兵,携带大量金银财宝前往云中边塞,招致引诱匈奴呼韩邪单于的儿子们,打算依照顺序封他们为十五个单于。蔺苞、戴级派翻译出塞,将左犁污王栾提咸,以及栾提咸的儿子栾提登、栾提助等三人,诱骗到云中塞下。他们到达后,就用威胁的手段,封栾提咸为孝单于,栾提助为顺单于,都给予厚重的赏赐,用朝廷驿车把栾提登、栾提助送到长安。王莽封蔺苞为宣威公、任命为虎牙将军,封戴级为扬威公、虎贲将军。匈奴单于栾提知听到上述消息,勃然大怒,说:“先单于受过汉宣帝的恩惠,不能辜负。现在中国皇帝并不是宣帝子孙,恁什么坐上宝座?”于是派左骨都侯、右伊秩訾王栾提呼卢訾、左贤王栾提乐,率军进攻云中郡益寿塞,大肆屠杀中国官吏和平民。从这以后,匈奴单于栾提知逐个地告诉左右部都尉、各沿边亲王,侵入中国边塞进行攻掠,规模大时有一万余人,中等规模有数千人,规模小时则数百人。他们击杀雁门太守、朔方太守,及这两郡的都尉,掳掠官吏百姓、牲畜财产,不可胜数,沿边一带郡县空虚衰败。
这时,在北方边塞的各位将军因大军集结没有完成,不敢出击匈奴。讨崐将军严尤上书建议说:“我听说匈奴侵害中国,为时已久,汉有听说上古之世有非征伐不可的事。后来,周、秦、汉三代王朝才用武力攻击,然而所用的全不是上等策略。周朝用的是中策,汉朝用的是下策,秦朝则没有策略。周宣王时代,猃狁部落侵扰中原,前锋直抵泾阳,周朝命将领征伐,把他们逐出境外,即行班师。宣王看待外族的侵扰,犹如蚊子、虱子,驱赶掉也就算了,所以天下称颂英明,这是中等策略。汉武帝挑选将领,训练军队,携带轻便的装备和粮草,深入遥远的敌人心脏地带,虽然有克敌制胜和获得战利品的功勋,但匈奴反攻,以致兵连祸结三十余年,中国疲惫虚耗,匈奴也受到创伤,从而天下人称之为‘武帝’,这是下等策略。秦始皇忍不住小的耻辱,轻率地浪费民力,修筑长城,坚固结实,长达万里,运输调动,从海滨开始,虽然保持疆界完整,但中国内部枯竭,因而丧失政权,应是没有策略。而今,国家正遭受灾荒,连年饥馑,西北边陲,尤其严重。而朝廷却动员大军三十万人,供给三百天口粮,东方搜刮到海滨、贷山,南方搜刮到长江、淮河,然后才齐备。计算道路,大军一年都还不能集合。先到边塞的军队聚居在露天,士气已衰,武器已钝,在气势上已不可以作战,这是困难之一。边塞既然已经空虚,无法供应粮秣,从内地各郡各封国征集运送,又相互接续不上,这是困难之二。总计一个士兵三百天所用干粮,就要十八斛,不用牛力运输,是不能胜任的。而牛本身也要饲养,再加二十斛,负担就更重了。匈奴境内,都是沙漠碱地,大多缺乏水草,拿往事揣度,大军出发不满一百天,牛一定几乎全部倒毙,剩下的粮秣还很多,士兵却无法携带,这是困难之三。匈奴地区秋冬之季天气苦寒,而春夏又有大风,军队要多带炊具、木柴、炭火,重得几乎搬运不动。吃干粮饮水,经历一年四季,军队里会有发生疾病瘟疫的忧虑。因此从前讨伐匈奴的军事行动不超过一百天,并不是不想持久,而是力量不够,这是困难之四。大军自己携带物资补给品,则轻装的精锐部队很少,不能快速推进,即使敌人慢慢撤退,也无法追及。幸而追及,又被物资等拖累。如果遇到险要而难于通行的地方,大军鱼贯而进,后面马头紧接前面马尾,敌人前后夹攻,危险不能测度,这是困难之五。大量使用民力,功业又未必能够建立,所以我深深地忧虑!而今既然已经征调军队,应该让先到边塞的部队发动攻击。命令臣严尤等深入敌境,以雷霆万钧之势进击,给匈奴一个重创。”王莽不听严尤的建议,如同从前一样,把战士跟粮秣输往边塞,于是天下动乱不安。
栾提咸被王莽封为孝单于以后,纵马飞驰出边塞,回归匈奴王庭,向单于栾提知报告了自己被胁迫的经过。栾提知单于改封他为于栗置支侯,这是匈奴低贱的官称。后来,被王莽封为顺单于的栾提助去世,王莽让栾提登接替他成为顺单于。
驻扎在边塞的部队在当地放纵扰民,而内地各郡因征兵催税,苛刻迫急,百姓不堪愁苦,纷纷抛弃家园,开始流浪逃亡,成为盗贼,并州、平州尤其严重。王莽下令七公、六卿都兼任将军,派著武将军逯并等,镇守各大名城;另派中郎将、绣衣执法各五十五人,分别镇守沿边大郡,监察擅动干戈兴兵作乱的刁徒。而这些人都利用镇守之便在外地干坏事,扰乱州郡,行贿受贿像做买卖一样,掠夺百姓的财物。王莽下诏书严厉斥责:“自今以后,胆敢再犯这类罪行的,就逮捕监禁,把名字报上来。”然而还是照样胡作非为。中国北部边疆,自从汉宣帝以来,百姓已数代看不见烽火的警报,人口繁殖,牛马遍野。及至王莽扰乱匈奴,与匈奴结成仇怨,沿边百姓或死亡,或被俘虏,几年之间,北方边疆一片荒凉,野外有无人掩埋的白骨。
太师王舜自王莽篡夺皇位后,得了心悸病,渐渐加剧,终于病故。
王莽说:“过去,齐太公由于世代具有美德,成为周朝太师,这是我所看到的。
以王舜之子王延继承父爵,为安新公,王延之弟褒新侯王匡为太师将军,永远为新室的辅臣。”
为太子设师、友四人,俸禄按照大夫发给。以原大司徒马宫为师疑,以原少府宗伯凤为傅丞,博士袁圣为阿辅,京兆尹王嘉为保拂,这是四师;以原尚书令唐林为胥附,博士李充为奔走,谏大夫赵襄为先后,中郎将廉丹为御侮,这是四友。又设师友祭酒和侍中、谏议、《六经》祭酒各一人,共有九名祭酒,级别为上卿。琅笽郡的左咸为讲《春秋》祭酒,颍川郡的满昌为讲《诗经》祭酒,长安的国由为讲《易经》祭酒,平阳郡的唐昌为讲《书经》祭酒,沛郡的陈咸为讲《礼经》祭酒,崔发为讲《乐经》祭酒。
王莽又派使者捧着用印章封记的文书、太子师友祭酒印绶、安车驷马迎接龚胜,在家里拜官,官品上卿,先赐六个月俸禄来备办行装,使者与郡太守、县长吏、三老官属、品行道义好的诸生千人以上,到龚胜家陈述诏命。使者想令龚胜起床迎接,所以久立门外。龚胜称病重,设床于房中门西南窗下,脑袋朝东,把上朝的礼服披在身上,拖着大带。使者进入门内,向西走进向南站着,宣读诏书并交给用印章封记的文书,退后拜了两次进上印绶,交上安车驷马,走上前对龚胜说:“圣朝未曾忘君,制度未定,等你去治理国政,想听听你想施行的主张,来使国家安定。”龚胜回答道:“我一向愚昧,加上年老又遭重病,命在旦夕,跟随使君上路,一定要死在路上,没有一点好处。”使者拦住他的话,把印绶放在龚胜身上,龚胜立即推脱不接受。使者只好上书给朝廷说:“正是盛夏酷暑,龚胜病重,可能等到秋凉时才能出发。”朝廷下诏同意。
使者五天一次与太守共去向龚胜问安。对龚胜的两个儿子和门人高晖等说:“朝廷虚心等待封他为王侯,即使病重,也应当动身到传舍,表示有行意,一定可以为子孙留下大业。”高晖等把使者的话告诉了龚胜,龚胜自知自己的话不被听取,就对高晖等说:“我受汉家厚恩,没有什么报答,现在年老了,早晚要入土了,从节操上论,岂可以一身奉侍二姓,死后好去见原来的主子吗?”龚胜于是把棺殓丧事嘱咐他们:“衣服能遮体,棺能蔽衣就行了,不要随俗厚葬而让人掘我的墓,不要种松柏,不要修祠堂。”说完后,就不再开口饮食,拖延到十四天就死了,死时七十九岁。使者、太守亲临收殓,赐双重被按照法规祭祀。门人孝服治理丧事的一百多人。有一老父来吊丧,哭得极为伤心,随即说:“啊!芳草因为香味而被烧,膏因为可以照明而消尽。龚胜竟夭折天年,不是我的徒弟啊。”就小跑着出了门,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龚胜居彭城廉里,后世刻碑表彰于里门。
这时有名望的人士,还有琅邪人纪逡、齐人薛方、太原人郇越和郇相、沛人唐林和唐尊,都以深明儒家经典,行为谨慎端正而闻名当世。纪逡、唐林、唐尊,都在新朝作官,被封侯爵,受到重视,得以尊贵,历任公卿。唐林多次上书规劝,纠正过失,有忠诚正直的品质。唐尊则身着破衣服,脚穿磨出洞的鞋子,假冒俭朴,享受虚名。郇相是王莽太子王临的四友之一,去世后,王临派人赠送随葬的衣被,郇相的儿子手攀棺木拒绝,说:“死去的父亲留下遗言:‘对师友们的馈赠,不可接受。’而今,皇太子自称是我父亲的朋友,所以不能接受。”京师的人称道此事。王莽派安车去接薛方,薛方通过使者推辞说崐:“唐尧、虞舜在上,民间尚有巢父、许由。而今,圣明的主上正在尊崇唐尧、虞舜的美德,小臣我愿像许由隐居箕山一样,不再入世。”使者奏报,王莽喜欢听这番话,不再勉强。
当初,麋人郭钦任南郡太守,杜陵人蒋诩任兖州刺史,都以廉洁正直闻名。王莽暂居皇位处理政务时,二人都以患病为由被免去官职,回到故乡,躺着闭门不出,在家去世。哀帝、平帝在位期间,沛郡人陈咸由于通晓律令,担任尚书。王莽辅政,大量更改汉朝制度,陈咸心里反对。到何武、鲍宣被诛杀,陈咸叹息说:“《易经》说:‘看破事机的变化,果断行动,不要整天迟疑等待。’我可以走了。”便请求退休去职。等到王莽篡夺帝位,征召陈咸当掌寇大夫,陈咸声称有病不肯接受。当时,他的三个儿子陈参、陈钦、陈丰都在当官,陈咸教他们全都辞职回家,闭门不出,不跟外界来往。祭路神和年终祭众神,仍用汉朝规定的日子。人们问他这样做的缘故,陈咸说:“我祖先难道知道王氏祭祀的日子吗?”他把家中所有有关法令的书籍都收敛起来,藏到墙壁之中。另有齐郡人栗融,北海郡人禽庆、苏章,山阳人曹竟,都是儒生,辞去官位,不在王莽新朝任职。
班固说:从春秋时代各封国卿、大夫,到汉朝的将军、丞相、名臣,为了保护自己的荣华富贵而丧失立身处世原则的人有很多。因此,节操纯洁的人士至为可贵。然而,大多数只能约束自己,不能影响别人。王商、贡禹的才能,强于龚胜、鲍宣。但以死来坚持原则,龚胜付出了实际行动。薛方的行迹相近于用诡诈言语达到忠贞目的,郭钦、蒋诩,逃出污秽,与纪逡、唐林、唐遵完全不同。
本年,濒临黄河的各郡,发生蝗虫灾害。
黄河在魏郡决口,在清河以东数郡泛滥成灾。最初,王莽害怕黄河决口淹没元城王姓皇族祖宗坟墓,及至黄河决口向东泛滥,元城没有水患,所以决定不堵塞河堤。
四年(壬申,公元12年)
春季,二月,大赦天下。
厌难将军陈钦、震狄将军王巡上书说:“在边塞捕得匈奴人审问,供称匈奴屡次侵犯边塞,都是孝单于栾提咸的儿子栾提角所为。”王莽于是召集各族驻在京师的使节,在长安的街市上把栾提咸的儿子栾提登斩首。
大司马甄邯去世。以宁始将军孔永为大司马,侍中、大赘侯辅为宁始将军。
王莽每当外出,往往先搜查全城,称为“普遍搜查”。
这个月,普遍搜查达五天。
王莽到明堂下诏:“把洛阳定为东都,常安定为西都。国家疆域联合一体,男女各有封地。遵从《禹贡》的记载,全国划为九州。依照周王朝制度,分为五等爵位,共一千八百个封国,附城的数量也是如此,以等待有功之士。凡是公爵,一律平等,封一万户人家。其他爵位,由此等差而下。现在已经受封的,公侯及以下共七百九十六人,附城一千五百五十一人。只因户籍地簿还没有调查测量完竣,没有授予封地。所以暂且让他们向属于大司农的都内专领薪俸,每月钱数千。”诸侯都贫困,有的甚至受雇为人做工。
中郎区博向王莽进谏道“:井田制虽是圣王之法,但废弃已久。周朝制度既然已衰亡,百姓不再遵行。秦朝知道顺应民心可以获得大利,于是废去井田,打开井田的分界,得以一统天下,至今国内并未认为秦朝制度是弊政。现在试图违背民意,重新恢复千百年前的卓越功绩,即使尧、舜再现,如果没有百年渐进之功,也是不能推行的。天下刚刚奠基,万民新近顺从,确实不应该施行井田旧制。”
王莽性格浮躁,不能安静下来,每干一件事情,总想模拟古代,不管是否适合现实社会。而制度始终未能确定,贪官污吏乘机为非作歹,天下一片悲愁,被处以刑罚的人很多。王莽知道老百姓忧愁怨恨,于是下诏:“凡是持有国家土地的,都可以自由变卖,不受法律限制。犯法私自买卖平民的,暂且都不处罚。”然而,其他政令荒谬混乱,刑罚残酷,捐税沉重而频繁,则依然如故。
当初,五威将帅去西南夷,把句町王改为侯,句町王邯怨恨愤怒,不愿服从。王莽示意柯郡大尹周歆采用欺骗手段杀死了邯。邯的弟弟承起兵杀死周歆。州郡官府发兵讨伐,不能征服。王莽又调动高句丽的军队进攻匈奴,高句丽人不想去,受到郡府强迫,就都逃出边界。于是触犯法律,抢劫杀人。辽西郡大尹田谭追击他们,被他们杀死了。州郡长官把罪责归在高句丽侯驺的身上,严尤报告说:“貉人犯法,不是从驺起始的,即使他们有别的用心,应当命令州郡权且安抚他们。现在滥加重大罪名,恐怕他们会因此叛乱,而夫馀等部族一定会有附和的。匈奴汉有打败,夫馀和秽貉又起来,这是大忧患啊!”王莽不加安抚,秽貉于是反叛。王莽下诏命严尤进击。严尤引诱高句丽侯驺到来而把他杀了,传递首级到长安。王莽非常高兴,把高句丽改名为下句骊。于是貉人更加侵犯边境,东部、北部和西南的各蛮夷族都乱起来了。王莽正在志得意满,认为四方蛮夷各族用不着费多大力气就能够加以吞并、消灭,一心想查考古代的作法加以仿效,又下诏书说:“在本年二月,我要到东方巡行视察,有关部门要把礼仪程序开列出来。”随后,因为文母皇太后身体有病,下令暂缓出发。
当初,王莽做安汉公时,打算谄媚太皇太后,借口斩杀郅支单于的功劳,报告尊称汉元帝的祭庙为高宗,待太皇太后去世后,就将按照礼仪跟丈夫分享祭祀香火。到新朝建立后,王莽改太皇太后号为“新室文母”,断绝她跟汉朝的关系,不让她跟元帝一体享受汉朝的祭祀,把高宗祭庙摧毁,而另给文崐母太后盖一座祭庙,只保留高宗祭庙的一个殿作为文母的膳堂。落成之后,名叫长寿宫。只因太皇太后仍在人世,所以不称庙。王莽在长寿宫摆设酒席,宴请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到了之后,看见孝元祭庙被彻底废弃,无法收拾,惊骇悲伤地哭着说:“这些汉朝的祭庙,都是神灵的,什么地方得罪了你,非把它摧毁!况且假使没有鬼神,何必盖庙?假使有鬼神,我是他的妻子,难道应该羞辱元帝的庙堂来摆放祭祀我的食品!”她悄悄对侍从说:“这个人得罪神灵的地方太多了,能够长久得到神灵的保吗?”这次饮酒在不愉快中结束。王莽篡权之后,知道太皇太后怨恨,所以凡是可以取悦讨好她的手段,全部使用。然而,太皇太后愈发不高兴。汉朝的宫廷服装,都用黑色貂皮,王莽下令改穿黄色貂皮。汉朝以正月一日作为元旦,王莽改十二月一日作为元旦。汉朝每年十二月举行腊祭,祭祀天地神灵,王莽改在九月举行。太皇太后教她的官属仍穿汉朝的黑色貂皮,在汉朝元旦和腊祭之日,独自与身边的人聚餐。
这一年,更改了十一公的称号,把“新”字改成了“心”,后又把“心”改成“信”。
五年(癸酉,公元13年)
春季,二月,文母皇太后驾崩,终年八十四岁,安葬在渭陵,与元帝合葬一处,中间开了一条沟把它们隔开来。在常安设立祠庙,规定新朝要世世代代祭祀。元帝配享,神主安放在太后神主的龛架下面。王莽下诏让大夫扬雄写成诔文说:“太阴之精,沙麓之灵,作合于汉,配元生成。”显示出她正与元城沙麓预言相合。太阴之精,是说太后乃是其母梦月而生。王莽为太后服丧三年,表示哀悼。
大司马孔永请求退休,王莽赐给坐车一辆和配套的马四匹,让他以特进的职位参加朝会。由同风侯逯并担任大司马。
这时,长安居民听说王莽要建都洛阳,不愿修整住房,有的人甚至把住房完全拆掉了。王莽说:“玄龙石的铭文说‘奠定帝德,都于洛阳’。符命已写明,我怎能不恭敬地顺从!将在始建国八年,岁星居于星纪宫时,奠定洛阳都城。要认真修缮常安都城,不得使它毁坏。如胆敢违抗,立即上报姓名,予以查处。”
乌孙国的大昆弥和小昆弥派遣使者来进贡。王莽因为乌孙国的人多亲近归附小昆弥,又看到匈奴从它与新朝之间的所有边界上一齐侵掠,想要博得乌孙人的欢心,便派使者带领小昆弥的使节坐在大昆弥使节的上位。师友祭酒满昌上奏章弹劾使者道:“夷狄因为中国讲究礼义,所以屈服。大昆弥是国君,现在安排臣子的使节坐在国君的使节的上位,这不是统治夷狄的办法。被派遣担任招待的使者大不敬!”王莽大怒,罢免了满昌的官职。
西域各国由于王莽长期没有恩惠和信用,焉耆国首先背叛,杀死了西域都护但钦。于是,西域各国与内地关系崩溃解体。
十一月间,彗星出现,经过二十多天,消失。
这一年,由于私挟铜炭的人太多,废除了该项法令。
匈奴乌珠留若单于去世,当权大臣右骨都侯须卜当,正是王昭君的女儿伊墨居次栾提云的丈夫。栾提云时常打算跟中国和亲,又一向与栗置支侯栾提咸友善,看到栾提咸曾经被王莽封作孝单于,于是拥立栾提咸为乌累若单于。乌累单于栾提咸即位后,封弟弟栾提舆当右谷蠡王。乌留珠单于的儿子栾提苏屠胡,本封左贤王,后来把左贤王改称护于,打算把单于的宝座传给他。栾提咸怨恨乌留珠单于贬低自己的称号,就把护于栾提苏屠胡贬作左屠耆王。
天凤元年(甲戌,公元14年)
春季,正月,大赦天下。
王莽说:“我定于二月建寅时节,行巡游之礼,太官预备干粮和干肉,内侍在途中铺设坐卧用具,所过之处不必有什么供应。我东巡时,一定亲自带来,每到一县就要耕作,以倡导春耕。我南巡时,一定亲自带锄,每到一县就要除草,鼓励夏季的农事。我西巡时,一定亲自带镰,每到一县就要收割,鼓励秋收。我北巡时,一定亲自带拂,每到一县就要收拾谷物,鼓励储藏。结束北巡后,就在国土的中心洛阳都城居留。对胆敢奔走鼓噪、触犯法纪的,立即按军法惩处。”
群臣上奏说:“皇帝最讲孝道,往年文母圣体不安,皇帝亲自供养,连衣冠都很少脱下。因遭遇文母驾崩的悲哀,皇帝容颜没有恢复,饮食减少。如今,一年巡视四方,路程上万里,皇帝年事已高,不是干粮干肉所能应付的。请暂时不要巡游,等到国丧期满,以保养圣体。臣等将尽力安抚好全国百姓,恭敬地贯彻落实圣明的指示。”
王莽说:“各位公、牧、大臣、诸侯和大尹愿尽力相互督促、镇抚全国百姓,想使我称心如意,因此我郑重地接受你们的请求,要努力啊!不要违背诺言。我改在天凤七年,岁星在大梁宫、仓龙在庚辰年时,行巡游之礼;再过一年,岁星在实沉宫、仓龙在辛巳年时,前往国土的中心洛阳都城。”便派太傅平晏和大司空王邑到洛阳,挑选地基,筹划兴建宗庙、社稷场和郊祀坛。
三月壬申晦(三十日),出现日食。
全国大赦。
下策书给大司马逯并说:“日食时没有阳光,战事尚未平息,你应上交大司马印绶,以侯的身分参加朝会。太傅平晏不得兼领尚书事务,取消兼任的侍中诸曹职务。”以利苗男王䜣为大司马。
王莽正式称帝后,尤其戒备大臣,对臣下的权力进行限制和剥夺,朝臣中,指出他人过失的人,往往受到提升。孔仁、赵博、费兴等人,由于敢于攻击大臣,得到王莽的宠信,他选择要职让他们担任。
公卿进皇宫时,随从官员有定额,太傅平晏的随员超出定额,掖门仆射严厉地责问平晏,言行不逊,平晏的戍曹士将仆射逮捕并拘押起来。王莽大怒,派执法出动车马数百,包围了太傅府,逮捕了这个士,当即将他处死。大司空的一个办事人员夜间路过奉常亭,亭长厉声呵斥他,司空士将自己的官职告诉了他,亭长醉醺醺地说“:如此说来,你有通行凭件口罗?”这个士用马鞭打了亭长,亭长把士砍伤后逃走,郡、县进行追捕。亭长的家属为此上书,王莽说:“亭长是公事公办,不要追捕了。”大司空将这个士斥退,表示道歉。国将哀章行为不良,王莽为他选设了和叔之官,告诫道:“不仅要监护国将一家,还要监护他在西州的亲属。”诸公都被轻贱,哀章尤甚。
四月,降下霜,冻死了草木,沿海一带尤为严重。
六月,黄雾满天。
七月,大风吹倒树木,刮起北阙直城门的屋瓦。
降下冰雹,砸死了牛羊。
王莽根据《周官》和《王制》的经文,设置卒正、连率、大尹,职务相当于太守;设属令、属长,职务相当于都尉。
设州牧、部监二十五人,朝见皇帝的礼仪和三公一样。监的级别是上大夫,每人管理五个郡。公担任州牧,侯担任卒正,伯担任连率,子担任属令,男担任属长,都世袭。没有爵位的,称为尹。将长安城旁划为六乡,分别设置一名帅。
将三辅地区划为六个尉郡,以河东郡、河内郡、弘农郡、河南郡、颍川郡、南阳郡为六队郡,都设大夫,职务相当于太守;设属正,职务相当于都尉。将河南郡大尹改称为保忠信卿。将河南郡的属县增到足够三十个。设六郊州长各一人,每人管五个县。此外,其他官名全都更改。
大郡甚至被分成了五个郡。以亭为名的郡县有三百六十个,以和符命上的字相对应。在边境一带又设竟尉,由男担任。诸侯国的闲田,用于升官、降官时相应的封地增、减。
王莽颁布文告道:“常安西都一带分为六乡,周围各县分属六尉。洛阳东都一带分为六州,周围各县分属六队。离都城四五百里范围内,称为内郡;其外围称为近郡。有屏障和边界的地方,称为边郡。合计一百二十五个郡。九州之内,有县二千二百零三个。公作为甸服,是城堡;凡在候服的诸侯,是依靠;在采服、任服的诸侯,是支柱;在宾服的诸侯,是屏障;在推行文教、奋力守卫地区的诸侯,是墙垣;在九州以外的外族,是藩篱:分别按自己所在区域确定名称,总起来是万国。”此后,年年变动,一个郡甚至五次改名,却回到原来的名称上。
官吏和百姓记不住这么多,每次颁下诏书时,都要附上有关的旧名,例如:“诏命陈留郡大尹、太尉:将益岁县以南划归新平郡(新平郡,即原淮阳郡)。将雍丘县以东划归陈定郡(陈定郡,即原梁郡)。将封丘县以东划归治亭郡(治亭郡,即原东郡)。将陈留县以西划归祈隧郡(祈隧郡,原荥阳郡)。陈留郡已不复存在,大尹、太尉都到皇帝所在地来。”他的政令变更,都是如此。
匈奴右骨都侯须卜当、伊墨居次云,建议单于栾提咸与中国和亲。栾提咸同意,派人到西河郡虎猛县制虏塞,告诉边塞的官吏:“匈奴单于想见和亲侯。”和亲侯就是王昭君哥哥的儿子王歙。中部都尉奏报朝廷,王莽派遣王歙与王歙的弟弟骑都尉、殿德侯王飒出使匈奴,祝贺匈奴单于栾提咸即位,赏崐赐黄金、衣服、被褥、丝织品,欺哄说作为人质的单于的儿子栾提登还在人间,并趁机要求用钱财引渡陈良和终带等人。单于便把陈良等二十七人逮捕,全部带上刑具,装进囚车,交付中国使节。派厨唯姑夕王栾提富等四十余人护送王歙、王飒回国。王莽特别制定一种烧杀刑,把陈良等人活活烧死。
边境地区发生严重饥馑,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谏大夫如普巡视边境驻军,回来说:“士兵长期驻扎在寒苦之地,边郡没有东西供应。现在单于刚刚与我们和好,应该趁此机会解散部队。”校尉韩威建议说:“凭新朝的威力去吞并匈奴,就好象吃掉口里的跳蚤虱子一样。我愿意求得勇敢的士兵五千人,不要携带一斗粮食,饿了就吃敌人的肉,渴了就喝他们的血,可以在匈奴境内横冲直撞。”王莽认为他的话很豪壮,任命韩威作将军。然而采纳如普的意见,调回驻扎在边境的各将领。免去陈钦等十八人的将军职务,又撤回了四关镇都尉的屯兵。
匈奴乌累若单于栾提咸贪图王莽的厚重礼物,所以外貌上仍保持汉朝时代与中国和睦的成例,事实上却不断侵扰劫掠。同时,匈奴使节从中国回去后,知道单于儿子栾提登已被处死,心怀怨恨,不断从东部边境一带攻击侵袭。中国使节向单于栾提咸诘问,栾提咸每次都回答:“乌桓跟匈奴的一些奸猾无赖,合伙干出这种坏事,侵入边塞,就像中国有强盗匪徒一样。我刚刚即位管理国家,威信还不高,我当尽力禁止,不敢有二心!”王莽再次派遣军队进驻北方边塞。
益州蛮夷因忧愁而骚扰,同时叛乱,击杀益州大尹程降。王莽派遣平蛮将军冯茂调发巴郡、蜀郡、犍为郡等地方官兵,粮秣军饷直接向百姓征收,进击益州郡叛乱民众。
王莽又下令恢复金币、银币、龟币、贝币,对价值略加调整。取消大钱、小钱,改由新发行的货布、货泉二种钱币代替。但是,因为大钱流通已久,一旦废除,恐怕无法禁绝人们携带,于是特准百姓暂且使用大钱,以六年为期,六年后完全禁绝。每改变一次币制,百姓随着破产一次,往往因而陷于刑网。
宁始将军侯辅免职,以讲《易经》祭酒戴参为宁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