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邶风·旄丘》:弱者的逻辑

《诗经·邶风·旄丘》:弱者的逻辑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兮?

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

狐裘蒙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不同。

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关于《诗经·邶风·旄丘》的主旨,历来有不同的说法。现代学者一般认为这是批评卫国君臣不救黎侯的诗,大致是写流亡到卫国的人,请求卫国的统治者来救助,但愿望没有实现,由失望而隐约生出指责之意来。

《诗经传说汇纂》引用朱公迁的评述,认为《诗经·邶风·旄丘》“一章怪之,二章疑之,三章微讽之,四章直责之”,看似平铺直叙,实则层层递进。认真品读原诗,这样的评述乍一看很有见地,实际上只能算是个人之见,在诗歌之中,全然读不出这样的感觉。反倒是这个评述本身的由“怪”到“疑”,再到“微讽”,直至“直责”,很有点女子沉溺于情感世界之中不可自拔,由怨尤而转怨愤的味道。

诗一开头,诗人满怀心事登上旄丘,正所谓境由心生,目之所及,满目葛藤交错蔓生,枝枝节节不胜其烦,完全理不出头绪来。恰如自己所求之事,总是节外生枝,众说纷纭,多日不见结果。

第二章紧承上章“何多日兮”,“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通过连续地自问自答,表明诗人一心设身处地替对方考虑,之所以安处不动,定然有相应的原由。之所以久而不决,定然有相应的难处。这种自己处境糟糕透顶,还要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周全,让人不由地生出怜悯之心来。

第三章“狐裘蒙戎”一句紧扣上两章,隐隐然透露出春去秋来,时光荏苒的时间讯息,自己客居已久而“匪车不东”。所求始终无果。因幻想破灭,替人圆转为斯人怨。“叔兮伯兮,靡所与同”——这些人呀,没有人真心与我相同。

第四章诗人先写自己的丧亡流离、衣衫破弊、凄凉萧索,再写“叔兮伯兮”的充耳不闻、不为所动,后者的毫无同情心、袖手旁观,装聋作哑、见死不救。实在比仇敌更为可恶、可恨。

弱者心中,似乎总有一套自己的逻辑。总想着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即便对方没有明确的态度,他也会在内心里替对方找到这样那样的理由,将自身未来的希望更深的寄托在他人身上。伴随事态的发展,希望转失望,他又会由失望而怨尤,直至生出愤恨之心来。这个逻辑之中,所有的责任和问题都是他人的,唯独他自己不需要负任何的责任,只是因处境的不断变化而任性的更迭自己的情绪而已。毕竟,改变情绪要比改变处境容易的多。

当年孔子周游列国,大体与《诗经·邶风·旄丘》中主人公的处境相同。然而,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直接明言:“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

在相类的处境中,为什么诗中的主人公消耗了大半年,徒劳无功转而生怨。而孔子诤然直言,明日遂行。前者是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后者是道不同不相与谋。前者全然没有自己的主意,后者内心恪守着自己的理想。

不同的人格会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选择,当然要承担不同的后果。

葛藤蔓延旄丘上,缘何枝节多又长!卫国诸臣叔与伯,缘何许久不相帮?

想来安然不妄动?必为约人相偕行。想来多日无讯息?必为深谋一举成。

狐裘着身已隆冬,尔车依旧不向东。卫国诸臣叔与伯,全然不与我心同。

身自卑微事亦小,流离之人无依靠。卫国诸臣叔与伯,充耳权作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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