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85～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书事

王维

轻阴阁小雨，深院昼慵开。

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

王维的五言绝句，最擅长抒写不染纤尘令人心肺如洗的大自然的美，也最长于表达如盐入水不着痕迹的庄禅之意。生活在万丈红尘中的现代人，最好是在风晨月夕一人独品王维，品赏他那不唯养目而且养心的小品短章。

“书事”，乃即景生情直书其事之意。诗题“书事”，就是写眼前的事物和自己的感受。“阁”，诗人居所的楼阁，意为于小楼上见天色轻阴，细雨如丝。“阁”如作动词解，同“搁”，为搁置、暂歇之意，即小雨初歇。“慵”，懒。意即白昼也无客至，院门也懒得打开。“坐看”，正独坐而看。深院无人，在幽静的环境里诗人独坐冥思，凝视院中地上的苍苔，恍兮惚兮之中，那苍绿的颜色似乎都要漫上自己的衣裳。“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这是王维即景生情的禅句，可与他的“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比美，都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后来刘长卿《别严士元》诗曰：“春风倚棹阖闾城，水国春寒阴复晴。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绿湖南万里情。东道若逢相识问，青袍今已误儒生。”颔联就是从王维诗化出。宋人王安石有《春晴》诗：“新春十日雨，雨晴门始开。静看苍苔纹，莫上人衣来。”王安石喜欢抬扛，爱唱反调，王维说“欲上”，他这个晚生后辈偏要说“莫上”，但他不如是说，那就只剩下沿袭而没有变化和创新了。

经典作品的必具特征之一就是“传后性”，也就是它的生命力不止于当时，而是长传于后世，对后人的阅读与创作仍然具有不可磨灭的影响，即所谓“千古不磨”是也。王维此诗就是如此，千余年后的清人纪晓岚，其《富春至严陵山水甚佳四首》（其二）说：“浓似春云淡似烟，参差绿到大江边。斜阳流水推篷坐，翠色随人欲上船。”其结句素来为人所称道，殊不知纪大才子正是从王维那里借支而来，将本生利，另开新字号的新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