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下了一场雨
说开以后,成希轻松许多。那时候封峥怎么回她的?她忘了。只后来她有意疏远封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曾经有过那般。同样,封峥也没去问她“为什么”。
也许她同他,便始终少了这样一个“为什么”。
也许是牵强的推波助澜纵风止燎的“为什么”,也许是反转的好事多磨终成眷属的“为什么”。
可封峥不问。没人得知那被压在心底深渊的“为什么”究竟是哪般属性。他们又回到仅靠“记账本”维持联系的状态。
只这次,竟能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文利、章玲玲私下里问过成希,为何封峥待她那样好,她却不为之动容。
“若有一个人那么对我,我铁定就答应啦!”章玲玲如是说。
文利也附和:“虽然我没有你们那么‘时髦’,但我想,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时,我是会愿意尝试的。起码不像你沐成希,听说你们都拖了好些年了?”
章玲玲帮腔:“五年啊!五年!记得封峥跟我和尤丹提的是‘五年’!”
“对啊,你看,你们都‘五年模拟三年高考’了,还不能毕业!你这是要杀死多少考生的向上进取心啊!哦,不对,只有一个考生!”
她们打趣来得轻松,当事人成希却只能回答:“我不知道。也许就是少了点什么,但具体是什么,我真不知道。可我不厌恶他,不像那些被男生死缠烂打的女生一般,相对来说,没有多少负担。也许是他根本没有对我死缠烂打,也许是……我觉得他是个好人,不坏,是个good boy,被这样的人喜欢,多少会有窃喜和感激吧。”
“窃喜。感激。”文利重复成希的词,翻了个白眼,“人家要的,是‘喜欢’……”
章玲玲忽而伸出手搭在成希肩上,道:“不管怎么说,我支持!我就不信,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他便是搭上一辈子这样待你,你……”
“不会的!”成希急于反驳,“没有谁可以傻到等另一个无动于衷的人一辈子!喂,我们终究才多大啊现在!未来是未知,他不会在我这儿吊死。我也不会让他吊死。”
她会帮他,放弃自己。
章玲玲对着这样死鸭子嘴硬的成希再聊不下去,抱着化学作业本就走,还不忘故意在成希面前晃,“是化学哦!有人可以问课代表却不问,偏要跟我们‘抢’老师!走了,你们慢聊。”
成希无奈一笑。文利却在此刻认真起来,“说真的,你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事,心里还放不开?又觉得现在若贸然……会是利用他?”
成希没见过文利这般严肃,遂也正襟危坐,“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已放下。只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撞见他时,仍会忍不住‘只想逃开’。不是说真正放下,便会坦然轻松吗,那我何苦一定要逃呢。
“至于封峥……我想,经过古钰一事,知道在过去某段时间里,自己一直喜欢那个已不喜欢自己的人,能够深层次理解封峥的立场了吧。他不总是这样吗?明知我不喜欢他,还得徘徊在我身边,那得有多压抑?强颜欢笑都不止,还得陪我一起疯一起笑。
“我知道他很多行为都很幼稚,我也知道在我面前的他断然与在戚期、绪昕等人面前不一样。可那个不一样,不知是他不愿意让我看到或是一到我这便自动切换,还是其实是我压根就看不到就不愿意看。这话有些绕,可我不知道还能怎样清晰地表达。希望你能听得懂。”
文利默默点头。思忖良久,把她曾埋藏心底里的话讲出来:“你知道吗,曾有个时间,我特别看不惯你的行为。我想不只是我,章玲玲、绪昕、文念,连黎芮这样两眼不观窗外事的人也看不下去。
“你说,你分明不喜欢封峥,可总是支配他去做许多你自己懒于做的事。好比初二时让他替你洗饭盒。我承认,那时候我同章玲玲也有点助纣为虐的性质,所以这事并不能完全算进去。
“除开这个,还有……让他替你买笔和笔芯,有时兼‘敲诈’他一杯奶茶;下了体育课,又让他给你捎瓶冰水回来;他等着你的作业,迟迟不去交化学作业。抄题也是,你从来不上心,你不知道你那样做旁人会怎样看待封峥吗?你只顾你自己的感受,可曾有过哪怕一次地去顾虑到封峥的感受?
“哦,对了,又想起来一件事。他对你可算是百依百顺,你某次竟当着我的面那样问他,什么‘怎么就那么听我话’,你自己反省反省,人家封峥好歹是个男生,能没有自尊心吗?何况是被自己喜欢的女生那样说。你那样说也就罢了,我还在场呢!那次,你简直了!”她越说越激动,“也许我之前举的那些例我都还可以忍受,觉着那是你们的乐趣,可最后那次,你无敌!已经突破我忍耐极限!”
原来她竟有那么多看不惯她的地方。她竟可以忽略这些,仍同她做伴。
成希有些惊慌,也有小小感怀。“我……原来是那样的?我一直以为……你以前就发现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真没意识到问题,更不知道它会那么严重!”
文利对她有些无语:“你不是吧……”
“是真的。要不怎么说当局者迷呢。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你这个旁观者来点醒我啊!要不是你同我讲明,我现在都反思不过来自己以前的那些……过分行为啊!我一度以为那是……那是我同他感情好的一种表现,那是一种常态模式,对话也好,让他帮着我买东西等着我交作业等等这些事也好,我真以为自己对待他的行为很平常啊。”她顿了顿,“可现在听你一说,原来是我的错。难怪我一边觉得挺享受,一边又觉得哪哪不对劲。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文利这下反倒有些理亏,“那还不是因为电视剧看多了。觉得既然是你和他的事,我们外人最好别多嘴。而且你也知,我不是爱管你们这‘破事’的人。”她说得累了,伸了个懒腰提提精神,人一舒缓,语气也透亮许多,“好啦,现在你明白就好。可别以后又犯毛病,又让我看到。那个时候我可不会再不管不顾,指不定一棍子敲醒你!”
成希嘿嘿笑,她过于感动后,五味杂陈,许多文字到嘴边也只凑齐一句:“你如镜子,照我清明。”
越接近放假,天气便如学生的心情越难以捉摸。早晨还晴朗着,中午却渐渐阴沉下来。阵雨落下,为大地描了轮廓,便又被天上手收回。乌云不散,雨却久等不再来。这样惴惴不安许久,夜晚倒给了个痛快。
暴雨倾盆,本盼着晚自习过后,它尚能稍微照顾照顾走读生。不承想,上天生得一把好手,怎可在这时机放过?
成希同文利磨蹭了十分钟,雨势虽小,却也绵里藏针之态,同样能将人在两分钟内淋个彻底。无可奈何,两人只得硬冲。却在不知何时,文利偶然回头,见到身后不远处撑着伞的封峥,便同成希耳语。
“你家太远了,我待会五分钟能跑回去。你不如让他送送你?”见成希不回话,“都这个时候了,你别闹别扭,是身体要紧还是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要紧?”
“你没感觉出来,雨渐渐小了吗?我待会跟你一样跑回去就是了。”
这样说着,已走过雨棚,走到分岔路口。她们将会左下石梯,封峥则继续直行。
“文利!伞你们拿着!”哪知封峥小跑上来,将伞递给文利。他已猜到,成希不会收下他的伞,便叫着旁人姓名。
“我们不要!”成希如同不小心坐在由长针搭建的莲花宝座一般,吼道,“文利,别接!接了我跟你没完!”
封峥这才对着成希:“别逞能!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万一感冒了呢?我身体肯定比你强!”
“就因为我们已经淋得跟落汤鸡一个样了,再淋也无所谓。你看你,完好无损,你何苦再让雨把自己淋湿呢!别管我们了,打着你的伞走吧!”
封峥闻言,立即将伞从自己头上移走,“好了,我现在也被雨淋了。快拿走!”
成希自言自语般:“说得没错,小九九重要,我过意不去!”
文利再忍受不住,也叫喊道:“喂,老大,你们两个还要推拉多久啊!我淋得已经连爹妈也认不出了!”
两人却仍重复对话。“拿去!”“不要!”“真的,快拿去!”“我真不要!”
窄道上过路者越来越多,且这三人太过挡道。成希同封峥僵持不下,谁也不肯依对方意思妥协。
似是见过往行人都不自觉瞥向自己,成希终是违心地接过那把伞。指腹接触的地方,还有封峥捂过的热度。她不觉着烫手,只觉它仿佛可穿透自己的心。她快要窒息。
封峥带着得逞的心小跑着离开。文利见成希一动不动,提醒到:“我的姐!这还下着雨!我还淋着!今天要不要回家了!”
成希反应过来,将伞一收,冷冷地:“不能打这伞。反正我们都淋湿了,而且……”她抬头望着望,“雨似乎又小了……能坚持吧?”
文利欲哭无泪,“姐!我真叫你姐!你是真不想打这伞我明白,可你想想我吧,我还是很乐意打的!”
“哦,原来你那么想让我亏欠他吗?”
一时,文利哑口无言。良久才道:“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觉得接受了这伞,便如同接受了他吗?我懂,所以我刚才没有怂恿你接过,也不敢自己去接。”
成希点头,“知道就好。”
她白日里同她说了那么多,她怎么能转而变卦?再者,便是没有那番对话,她也诚如文利所言,接了,自己心头的坎便又高一寸。
可怜的伞啊,无用武之地。它的主人用它遂自己心愿。心愿中的她,握着它却如握穿心之剑。情寄伞,各有各的执着与心结。情会散,他能有他的亮丽和清皎。
她,会想念。
而这一桩强行塞过来的情意,便是债。她债台高筑,如何去还?
17.你好,小同桌
翌日,成希才拖着黑眼圈走进教室,便听到文利绘声绘色讲述着什么。戚期、黎芮、文念、章玲玲都是听众。
成希没想到,这次率先调戏她的人,竟是黎芮。她笑眼弯弯:“嘿,女主角来了!听说封总昨日很MAN哦!”她随封峥的好友唤他“封总”。可显亲疏远近。
成希自不敢看他眼睛后,便再没叫过他。好似叫出声,便会入了心一般。
“那可不是!”文利又调油加醋道,“昨晚,我内心那个焦急啊!真是对我们的希希同学甘拜下风!怎么那么能把持得住哦!任由冷冷的冰雨在她脸上胡乱地拍!却像个刽子手把我晾在一边!你们都不知道……”
文念只在一旁笑,也不参言。可她腿上坐着的章玲玲显得比传闻中的女主角还兴奋:“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内心无比崩溃!可人家小两口的事,你怎么能做得了主嘛!”
成希不苟言笑,“给你们个机会,为故事收尾呗?谁踊跃一点?”
“做什么?”
“还伞。”
众人异口同声:“自己去!”
成希很是难堪。过去的几个星期,他们并无丝毫交流。昨夜紧急情况,不得已才同封峥说了些话。虽是还伞这样的小事,总不能扔桌上便一走了之吧。成希始料未及,从前他们无话不谈至酣畅淋漓般痛痛快快,如今她却避之不及而畏畏缩缩。
她盼望着封峥还没有到校。可目光所及之处,埋头整理桌面的少年,封峥无疑。
哎。死就死吧。
成希缓步走着,而后站定,离封峥一臂之距。将捆得乱七八糟的伞放他桌上,措辞道:“那什么,我捆不好,你自己弄吧。以后我会记得每天都带把伞的,你……没什么,就这样。走了。”
果然,她无法开口说“谢谢”。
可是呢,她要到中考那天为止,一直同封峥这样若即若离吗?她同封峥的那个“勿忘”之约仍在,唐钰同阿奴的比翼鸟之翅仍挥之不去。那是黑夜里,最明媚的飞行。
成希每每想到她同封峥暧昧不清的现状,便会记起那个典故。
唐钰同阿奴,至死相守,曾是她羡慕的一对。她自然也知,游戏中的唐钰不过是个客串,而阿奴一心只爱李逍遥。她也爱李逍遥,讨厌林月如,觉着赵灵儿与李逍遥天造地设。几年后倒是最爱林月如了,不过那是后话,与此时无关。
原版游戏尚且没能安排唐钰同阿奴产生火花,共结连理。实乃电视剧拍摄过程中,阴差阳错搭了旁线。可成希一介百姓,又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又怎么能为那一夜梦幻泡影般一闪而过的唐钰、阿奴做主,捏造事实呢?
但不论游戏还是电视剧,唐钰同阿奴都不该是不清不楚不温不火的关系。
念及此,成希毅然决然,真真要同封峥恢复如初才是。
纵观全局,她的位置离封峥的实在太远。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得把台子搭得近些,才能望着水中月,重拾真切笑容。
期末考以后,住校生早早回寝收拾东西。走读生也陆陆续续离校。只有文利陪同成希在教室里留到最后。见班里其他同学都走光后,成希才拉着文利走到办公室。
所幸,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
成希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跟您商量个事呗?我想换座位。”
班主任笑了,“你先说说,你想怎么换?”
成希指着班主任跟前玻璃下的座次表,比划道:“这里!第三排,这个位置。我现在,在这里,后几排位置。”
“可是我若替你换了,对其他人不公平。尤其是你想坐的那个位置。你去了,总有人会换下去。别人也不愿意坐后面啊。不行,这个事不能这么乱来!”
“老师!您不明白!我眼睛近视了,坐后面看不清黑板!我爸妈不给我配眼镜,说让我坐前面就可以,不然我也不麻烦您了。”
文利见情况不妙,遂帮腔道:“真的,老师!我可以作证,她现在坐后面看黑板模模糊糊,以前看幻灯片,都是我给她念的。可现在我们都离得远,她等于孤立无援啊!”
成希给文利一个赞扬的眼神,又对着埋头看座次表的班主任,道:“您考虑的那些问题我来之前都想过了。那,现在的格局是这样,”说着,她顺手抽走电脑旁笔筒里一支笔,在玻璃上涂画,“这一圈呢,是那些男生,我一个女生夹中间,不舒服。没错,旁边是还有个女生,可我同她不熟,也不好向她问题。他们这几个,平日我要好的都在这一圈,问个题我只能等下课!您会说,问老师不就得了?可是老师们也忙啊,还是抢手资源!舍近求远,很简单的道理。这都要中考了,位置是很敏感的东西啊。”
班主任若有所思,沉默良久,“我看看你换了之后是……”
“嘿嘿,我来解说一下。换到这,前面是黎芮,班长,坐她后面,学习态度和氛围可想而知!她左边是文利,右边章玲玲,我们同甘共苦!再看我左边,文颢,他成绩好,我同他也熟。右边靠墙这组同教室最左是您说的‘不动组’,我旁边暂时是这个同学,不碍事。好,再看看两周一换后,固定右边是封峥,他现在坐这儿。他右边是戚期。您看,这几个同学都可以给我莫大的帮助!您也知道我物理化学是怎样的了,左文颢、右封峥,他二位的实力,您再清楚不过!”
成希像张开双手乞讨糖果的孩子一般,眸子亮晶晶的,就差一句“拜托您”。
成希见他久不回复,有些失落,想,也许是真行不通。便死了心眼般最后一击,却将声音放轻许多:“我若能同这个位置上的同学协商,我早先征求她的同意,然后一起来找您啦。可是,我不认为她会答应我。便是让她往前或往后坐一排,她也不会同意。是啊,人都是自私的,为自己争取好的资源,我也不想我中考失败啊。所以我替自己找有利条件。她的位置的确很好,我‘夺走’也实不应该。可我自知‘无赖’,也弥补我的‘强占’,觉着她可以坐这个位置,不是我之前那个,我有替她考虑。她这样一换,九宫格内还有程旸和陆霜等人。一个程旸抵过许多优等生。她是好问之人,不会在乎她同谁熟不熟。我不一样。我鼓足勇气才到这里来跟您提议,目的不过求自己好而已。您不答应,也是自然。我还是那句话,就只剩一个‘下学期’了。我还想着提高自己的物化成绩呢。”
成希为达目的,口无遮拦。她是怎样便是怎样,上述所言皆为她之考量。她固然想同封峥坐得近些,可座次表上的“地利”超乎她想象。一石二鸟,非她初衷。可既已定局,便志在必得。
文利对成希很是佩服,直言不讳不止,尚且懂得以退为进。见班主任的抬头纹又深了几许,想来斟酌再三,呼之欲出的答案也应令她们满意。
“……嗯……行吧。不过既然是你下定决心要搞好自己的物化两门科目的成绩,我可等着看啊。不要到时候坐在那儿,只知道同他们讲话,影响别人也影响学习!”
成希两手十指紧扣,嫣然一笑,眼眸星星状,“知道啦!凡事都有代价,我明白的!谢谢老师!”语毕,她同文利向他深深鞠躬行大礼。
回到教室,成希才稍微松懈下来。一手收拾着,一手握拳,面朝天花板,喊道:“我的天哪!封峥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我竟然会为了同他坐一起而做这样无视规则自私自利的事!这让我想到一个词!‘出格’!”她表情尤为丰富,“oh my gosh!我怎么会有这样一面?”
文利看着成希夸张的肢体语言,笑得前俯后仰:“你真的就是个疯子!你看看你现在,还是我从前认识的那个又冷酷又沉默的妹子吗!诶,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刮目相看!想不到啊,小嘴挺能耐的!”
“哎,‘刮目相看’不是褒义词!罢了,你还别说,刚刚我还真没怯场!不过就是内心太激动,也不知道自己表达清楚没有,措辞准不准确。你知不知道,难得这么刺激啊!”
“嗯嗯。知道,知道。我看着也觉得很刺激啊!要是封峥知道的话,还不知道怎么想呢。应该会笑成花吧,哈哈!”
“停!”成希做出一个手势,“这事,你知我知班主任知,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主动提议的。有非议倒是其次,我豁出去,无所谓!封峥那儿才是关键。不能让他知道,明白没?不然打你哦!”
文利瘪嘴,佯装可爱:“哼,就知道欺负我!”
除夕。
成希在家等春晚。这个小孩,自从某年春晚陪同父母看过以后,便不改这个习惯。更是恋上了小品。每年春晚必然蹲在电视机前,抱着一大袋零食,一坐就是通宵。不等着外头响起炮竹声,旧年便算不得结束。定要“噼里啪啦”一阵狂响后,再跑到窗台看夜空里的烟花,新一年才是真正开始。
记得零八年伊始,她同封峥坦言。而戊子鼠年,她也做出一个决定。
成希打开QQ邮件,编辑了一封长信。找到联系人,古钰,添加以后,发送。
她早已释怀。
在她为怎样同封峥拉近距离苦思冥想却仍毫无头绪时,她放空自己,任凭视线范围内的他们路过,心内却无一丝涟漪。她做到平淡直视,已然放过自己。
她也不该为了莫须有的东西,放弃一段友情。它曾无暇,也能再次无暇。好比丰年矞雪,便是曾不小心沾染污渍,融化以后,雪水流淌,也不毁来年丰收之预兆。
她们也同这雪与水一般,无非将情谊换了形式。本质到底不变。
古钰久不回信。可成希能做的已做,无怨无悔。
她的重心,除开学习以外,只会放在同封峥建立美好江湖情义上。只要等开学,封峥发现她同他迟早会是同桌;等着初三下期老师第一次布置作业,她会携着“记账本”到封峥跟前,从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聊起,慢慢展开,从而畅通无阻地聊下去;等着同桌以后,她照旧问他各种题。久而久之,她便会达到目的。
只可惜啊……
她迟到了。
她终于在她初中学习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完成了一项名为“开学第一天便迟到”的名场面。
这本也不碍事。只她一走进教室,往那个她辛辛苦苦搬来桌子凳子的位置看时,心内“WOW
COW”一声!谁坐在那了?班主任不是答应换了吗,为什么还是那个同学?难不成他反悔了,抑或那同学抗议了?
成希呆在原地,嘴唇翕张却不发声地问文利:“怎么回事?”
文利一无所知,“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众目睽睽,成希不敢待太久,且语文老师还在讲课,她如芒在背,扫一圈座位,灰溜溜回到几个月前的伤心地——扫除工具旁的座位。连她被换之前的那个位置也不是,她已不能理解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此乃其一。
好在下课后,班主任前来告知某个事宜,见成希在最后,便三言两语让她搬到心仪位置。一波三折,终究如愿以偿。
然后,她便等着眉目都是情的“记账本”。
其二之可惜——放学后,封峥一走了之。成希的计划破灭了。
她想,兴许今日他忘了。对,今日作业不多。
可翌日仍如此。她这般等了一周以后,终是认清现实。封峥怎么了?欲同她老死不相往来吗?真要相忘于江湖?成希以为,他本该高兴才是啊,她可是他接下来每个上学日的同桌!到中考为止都不会变的小同桌!这是多么伟大而隐秘的勋章啊!
她本想莞尔对他说一句:有始有终,我们又是同桌了。
一如初一最初的座次。
可现在,她只能目送他离去的身影,茫然望着那端,他空空如也的座位,默默于心内自问自答。
再见,小同桌。你好吗,小同桌。
我……
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