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感觉很忐忑,仿佛我开了天窗,说了神谕。
忐忑,一种害怕说错,害怕做错的感觉。可是我非常清晰,就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有多少人都在证明自己,都在求认可中?我看见一群群的孩子,有欣喜的,有失落的,有沮丧的,有愤怒的,有欢天喜地的……太多太多的神情,让整个世界变得多彩起来。
我看见一群群的孩子在别人的眼光里,在别人的言语里沉沦着……他们在狂奔着,他们在忙碌着,他们拼尽全力,只希望对面那个人可以点头颔首,满意而归。而对面那个人,也许只是一个孩子,也许只是一个老人,也许只是一个陌生人……
然而,几乎所有的人,他们“俯首甘为孺子牛”,却恰恰忘了,这头“牛”——也是一个生命,这头“牛”也是需要休息,需要温暖,需要爱的……
亲爱的“牛”,你愿意停下来,问问自己:亲爱的,此时此刻,你最想要什么?亲爱的,此时此刻,你最想干什么?亲爱的,此时此刻,你愿意先满足自己,好好爱自己,让自己在蓝天白云间畅游一番,让自己在如茵的绿草间躺下,休憩片刻吗?
泪水,不停地无声地往下流,哗啦啦……哗啦啦……
我在人群里,看到了你,我亲爱的自己。我看着你拖着疲惫的身体,佝偻着身子,不停地点头微笑……突然间,眼前冒出来一个女人——特蕾莎修女,一个愿意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给光着脚的人穿的一个眼神里充满着慈悲和爱的女人,不,女神!
何德何能,你能遇见特蕾莎修女?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特蕾莎修女,而我知道,我就是一个凡人,一个极其普通的人,我甚至觉得自己好烦人。
我问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究竟是谁?我到底从何而来,又要到何处去?
一声叹息!一只手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孩子,你愿意信任我吗?你愿意信任你自己吗?
我眉头一皱:你要我如何信任你?你又要我如何信任我自己?你看,那个男人!是的,就是那个男人,他才华横溢,他妙语连珠,他风趣幽默,他可以天上人间,指点江山,透过故事将所有的东西融合在一起,让你在轻松喜悦中消融;他可以如如不动,面对三千佳丽,静等石树开花……可是,他依然无法认领他的价值!一个天上人间之极品,依然觉得他不够好,那么我何德何能,敢说我心中有特蕾莎修女?我生怕,我亵渎了特蕾莎修女,晚上梦里,她要找我算账!
看着人群中来来往往的一张张面孔,我愣了,懵了,迷惑了,迷茫了……我要何去何从?我要如何去如何从?我仰面长啸,灰色长袍在风中飘舞,灰白色头发在风中凌乱。
孤独,恒古未变的孤独,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如同死尸里飘逸出来的腐臭,千年、万年,在风中弥漫!
风沙起,一片灰色的空气里,迷了我的眼,乱了我的心,长了我的情,湿了我的眼。
终究还是无法忘怀,千年之前的约定。
终究还是无法违约,千年之前的相会。
终究还是无法断了,千年之间的情缘。
你究竟要如何,才愿意放过自己?
你究竟要怎样,才愿意看见自己?
你究竟还要做多少,才够?
你究竟还要狂奔多久,才甘心?
那只不过是一场天灾人祸,那只不过是一场过去的梦,那只不过是历史必然的淘汰,那只不过是所有人自己的业力……
那从来不是你的错,而你究竟要背着过去,你究竟要背着一群消失的肉体,你究竟要背着生生世世的灵魂,多久?
你真的以为你背得动?你真的以为别人需要你背?你真的以为只要你背着,你就可以消罪,消业?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踽踽独行了千万年,现在一人一树,一片漫天风沙无所依。
“孩子,你愿意信任我吗?你愿意信任你自己吗?你愿意尝试着放下吗?”
“放下?你简直是笑话!我已经背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活了那么久了,现在你让我放下,我怎么放?我怎么能放?”
“孩子,你愿意信任我,信任你,也信任你背着的人吗?你愿意信任,你背上的人,他其实是本自具足的,他是圆满智慧的?”
“孩子,如果你一直背着他们,你又如何去消业?你背着他们,你的孩子又背着你们,生生世世,祖祖辈辈,不就是这样轮回着,业力一层一层地叠加,罪孽一点一点地加深,我的孩子,你在一点一点地将他们推远,一直远到如你现在这样。亲爱的孩子,请将你的双手放在胸口,问问你自己,你真的快乐吗?你真的踏实吗?你真的可以如如不动吗?是的,鲜花掌声每个人都喜欢,请问,你真正地领受了吗?还是因为鲜花掌声而更努力了?”
“我的孩子,我从来没有抛弃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看着你,爱着你,从千万年以前,到现在的每一天。我待你如初,我待你如初,我待你如初!我有很多爱,很多很多的爱,无穷无尽的爱,我可以给到天下所有的人!”
……
可是你看,这就是你的世界,这就是你创造的天下,你真的相信你刚刚所说的话吗?你确定你真的相信?你看看,一个个孩子,都在那里奔跑抢夺,一个个孩子,都在那里努力效命,希望得到你更多的一点的爱,更多一点的赏赐,你看,这就是你的孩子们,这就是你说的所谓的都有吗?
你看,那个孩子,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提了n桶水了,只因为你说你渴了,你说他提的水特别地甘甜特别清凉,他跑到几公里以外,提了n桶水给你喝,给你洗澡。你看看他,衣服已经湿透了,身体已经开始抽筋了,可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疲劳,他甚至忘记了他自己,他只是希望你可以满意。
你真的相信你自己刚刚说的话吗?
你再看看这个孩子,不,这个老人,他一直在狂怒,他一直在咒骂,他一直在抱怨你什么都不给他,你看看他,他活了一辈子,依然活在怨恨里,你敢说你给他爱了?你敢说你给了他他所需要的认可了?
你再看看这个孩子,不,这个中年妇女,她一直活在失去妈妈的痛苦里,她一直活在失去妈妈的失落里,你如果要带走她的妈妈,你为什么要送她来到这个世上?你如果要带走她的妈妈,你为什么不给她更多,让她可以存活的东西?
……
亲爱的孩子,你愿意慢一点,再慢一点,双手合十,用大拇指贴着你的心口,你愿意深呼吸,和你自己在一起吗?你愿意去碰触你的内心,去感受你身体所有的感觉吗?
在风中,在风沙中,我撩起我的长袍,双腿盘坐,背靠大树,挺直,双手合十,大拇指贴着心口,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吐气……
突然之间长虹贯日,天象大变,瞬间风沙漫天卷地,灰色长袍里一条巨龙穿越而出,腾飞于天际……
慢慢的,一片绿洲从地壳中拔地而起,明媚的阳光从天际照射出来,金色长袍堆在一棵树前,无数个穿着肚兜的娃娃围着我唱啊跳啊,天真无邪,活泼自在。
我在佛前变成了一朵莲,我幻化成了一个青莲观音,盘坐在那里,轻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