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写作思考之立功立言

要不要在写作上下功夫、花时间?如果要写,写什么?

这些都是我一直犹豫不决的心结。

最近我终于给了自己两个确定的答案。

第一个答案是:肯定要写。

因为这既是我的爱好,也是一个对自己负责的人,所必须追求的“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人生成就之一。

人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感兴趣的事,那是会产生心流体验、幸福感的,而一个人此生所要追求的“生命意义”,不就是获得满足和幸福感吗?

但人的终极幸福感不是一次性很爽的体验,而是长时间努力后的最终令自己满意的成就。所以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墓志铭是这样的:“这个家伙很幸福,他完成了所有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每个人想做的事都不一样,但“立德立功立言”,是数千年来中国人集体总结的人生追求框架。我也有过很多天马行空般的想法,但最后细思,都超越不了这个框架。

立德自不必说,就像稻盛和夫先生所言,人这一生的使命之一,就是通过持续修炼,在走得时候能比来的时候灵魂更干净一些。立功呢,就是要在事工上有所建树,伟人有伟人的壮举,圣人有圣人的义举,而我们普通人的事工可以很平凡,但必须烙上自己努力和智慧的印记。

最后是立言,就是要用文字给这个世界留下点有价值的东西,所谓“为往圣继绝学”。

那到底言什么呢?

这是我给自己的第二个答案:写自己熟悉的事,正在所为的事。

当下,网络文学勃然而兴,中国网文江湖现在有多热闹呢?根据中国社科院最近发布的《2021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研究报告》,2021年中国网文市场规模超过300亿,网文读者达到5.02亿人。也就是说,在中国10亿网民中,有一半的人在读网络小说。

再来看网文作者群,增长更吓人。起点中文网所属的阅文集团,光是去年一年,就新增了70万个新作者;一年新增120万部作品,新增总字数超过360亿字。也就是,在阅文集团平台上,每天会新增1亿字网络小说内容。中国网络小说创作生态之繁荣,供需之两旺,在全世界都是独一份的。

但这样的繁荣真得有价值吗?

价值肯定是有的,就像魏之佛老、晋之清谈、宋之词章、明清之奇谈考据一样,历史总会记上一笔的。但价值之分量,若与儒家之《论语》《孟子》、道家之《老子》《庄子》、墨家之《墨子》、李白之诗、苏轼之词、曹雪芹之小说相比,直如米珠之光之于日月。特别是当下付费催生的网络文学,说到底,大多是一种谋生的职业罢了。

而我的职业是经营好一家企业,否则,便是置一众员工及其家庭而不顾的不务正业。

但也有经营好正业和“立言”之行为相得益彰的。

马可·奥勒留为了能够做一个好皇帝,他深思远虑,成为了一个哲学家,他的《沉思录》至今仍是人类思想所能达到的巅峰之一。

亚当·斯密作为一个学者、教授,一卷《国富论》奠定了人类经济学之父的不二地位。

而作为企业家将自己的管理和经验“立言”的,就更不胜枚举了。

卡内基的《人际关系的艺术》、杰克·韦尔奇的《商业的本质》、查理芒格的《穷查理宝典》、达利欧的《原则》、苏世民的《我的经验与教训》、张磊的《价值》等等,都是因赫赫的“立功”,而留下了泽被后世的“立言”。

还有更为深刻的立言,就是能够穿越时空,时刻唤起人们共鸣的作品。

最近经常出现一些出乎意料的当红作家。

比如《我本芬芳》的作者杨本芬,是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奶奶。她在花甲之年才开始写作,但是在80高龄的时候连续推出三部小说,《秋园》《浮木》《我本芬芳》,出版方将其命名为“看见女性三重奏”,她的作品和事迹被媒体广泛报道。《秋园》讲的主要是她父母的故事,《浮木》讲的是她的一些亲人和乡亲们的故事,而《我本芬芳》讲的是她自己漫长但并不如意的婚姻。这三本小说的共同特点就是真实,它们记录的是作者三代人所经历的实实在在的生活,以及那样的生活给人们带来的心路历程。作品让我们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和父辈们的过去。

还有《活着就是冲天一喊》的作者陈年喜,是一名常年在深山里开矿的最底层的矿工。1970年出生的他,在29岁之前,都生活在陕西丹凤县金湾村的小山村里。为了能给妻儿一个更好的物质生活,他也像同乡一样开始了辗转全国各地的矿工生活。作为矿工的陈年喜,白天在矿洞里钻岩石、填炸药,晚上回到工棚,就用装炸药的空桶当桌子写他热爱的文字。

长时间的矿工生涯让他得了尘肺病。尘肺,就是因为吸入矿物质粉尘引起的肺纤维化。目前的医疗手段还无法治愈这一疾病,换句话说,尘肺病给肺部带来的损伤,是不可逆的。除了药物缓解和维持,别无他法,最终,病人会随着病情加重,呼吸衰竭而死。

这些命运的馈赠,是残酷的,但对于一个作者来说,也是有养分的。正是这些经历,让宿命感和抗争在陈年喜身上共存,让陈年喜的文字有了一股生命力,这生命力里有看穿命运的透彻感,也有反抗命运的力量感。

成为作家后的陈年喜现在终于可以靠写作谋生了,也有了更多与知识分子交流沟通的机会。他走遍全国,甚至是去到耶鲁大学分享自己的作品和经历。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有了更为复杂的感受:一方面是疏离感,无法全然摆脱过去的生活,也没法很好地参与当下的生活,这样的割裂与紧张,在于现在与过去生活的巨大鸿沟;同时,他也感到自己日益远离了最初的写作灵感,陈年喜说:“写作确实依赖于生活,我没有能力写出自身生活经历以外的生活。”

其实他说出了文学创作的一个使命和文体:非虚构文学。

非虚构,就是记录真实生活和事件的纪实作品。非虚构作品最重要的特征就是真实,陈年喜文字最珍贵的地方,就是用他的文字带着我们远离喧嚣的闹市,去到人迹罕至的矿山。他带我们离开阳光普照的地面,去到几百米深的黑暗地下,他带我们感受矿山的生活,也带我们感受矿友间的人情冷暖。这样的生活是绝大多数人没见过,更没经历过的。就像陈年喜所说,在这个世界上,相当多的人,甚至是打工者的妻儿亲友,都不了解他们干着怎样的工作,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对他来说,这些内容,如果他不记下来,就没有人会知道。

而作为读者,因为人生只不过是一场经历,所以每个人的个体化的理解和感悟大不一样。但是,一个更具普遍的意义是,“看见”。我们需要看见这样真实又鲜为人知的生活,我们需要看见这群相对边缘的人对时代作出的努力。这就是陈年喜非虚构文字所蕴含的意义。

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呐喊的过程,哪怕有些人一生是沉默的,无声的,但他一定也是呐喊的,只是形式不同。因为,这世界上没有无声的生命,而每一个生命都值得被看见。

就像我所从事的建筑施工行业,跟陈年喜大同小异。常年远离妻儿父母,深入荒山野岭。在这片天地里,谈人本、谈人性,那是不切实际的奢侈。但这只是肉体、生理和情感上的问题,相较而言,精神上的折磨更加悲残。想要活下去,必须承揽到项目,那你就得像孙子一样孝顺、像媳妇一样温顺、像仆人一样恭顺,像泥土一样卑顺。自尊与危机在深夜把自己从大汗淋漓中敲醒,但醒来的自己,内心的迷茫和黑暗,比眼睛所见的黑暗更浓。

就像陈年喜所说,这样的生活值得记录,否则,没人知道。我有责任把这样的生活记录下来。

我赞同陈年喜的说法:“写作确实依赖于生活,我没有能力写出自身生活经历以外的生活。”但我更相信的是,生活是一个创造的过程,就像现在的我,业务上在向“以融助建”上转型,我本人也在向成为一个称职的管理者努力,我的文字将记录更为欢快的生命韵律。

总之,关于写作的思考,我又要借用咱们大广西神偷的那句经典名言了:写是一定要写的,但一定是写自己熟悉的事,正在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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