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故事 · 文里有智慧
文 |卿清 图 | 摄图网
1
生了，终于生了！刚升级做爸爸的王恒高兴地直打转。
太不容易了，王恒一听医生说母女平安就心安了，一个他盼望已久的小棉袄。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真是谢天谢地，老婆晶晶太不容易了。
医生抱出孩子让王恒看了一眼就赶紧送去新生儿监护室了，毕竟才九个月，还需要继续观察，王恒只看到皱巴巴的一张小脸，还没有巴掌大。
王恒继续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等待妻子晶晶的消息，体会到度秒如年的感觉，突然跑出来一个医护人员说晶晶由于出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人处于昏迷状态，让王恒赶紧签个字，继续耐心等待。
王恒感觉血槽一下子就空了，也没看什么内容，哆哆嗦嗦地签了字，一个劲地对着医生说，一定要全力救救自己的妻子。医护人员只说了一声“放心吧”这样千篇一律的安慰的话，又赶紧进了手术室。
王恒再也站不住，慢慢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这个时候，一个焦急的声音远远扬了过来，“恒儿，生了吗，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啊，是儿子吧，没错吧？“
王恒头也没抬，对着急急跑来的妈妈闷闷地说了声“女儿”。
“什么？女孩！”王妈妈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怎么回事，明明应该是男孩的呀，怎么就成了女儿，不可能呀，我算过了的，不可能有错的！”
“妈，都什么时候了，晶晶还在里面抢救呢！”王恒嚯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红着眼对着妈妈喊道：“我就喜欢女儿，但是我更爱晶晶，你怎么和奶奶一样，老是算算算！”
王恒的妈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慢慢瘫坐在地上，嘴里嘟囔着，“算错了吗？我的孙子怎么变了呢？”
2
晶晶和王恒在大学时就相恋了。
幼年丧父的王恒，从小是妈妈一把拉扯大的。大学毕业后，来自江南的晶晶放弃了老家的优渥条件，毅然随王恒回了西北老家。
王恒没想到的是，带着清秀美丽的晶晶回家，妈妈居然不同意他俩的婚事，原因竟然是晶晶太瘦弱了，一看就生不出儿子来，弄的王恒很哭笑不得。
见儿子非常坚持和晶晶在一起，后来王恒妈妈不得不让王恒陪着，拿着他俩的生辰八字找村里的“半仙”算了一卦，半仙说他俩八字十分相合，晶晶能旺夫，更是生儿子的命，王妈妈这才大喜过望，同意了他俩的婚事。
当然这些事，王恒都没敢让晶晶知道，晶晶已经是远嫁，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好在王妈妈就是一个孙子迷，倒也不是一个恶婆婆。
婚后王恒就像一个“双面胶”，一头粘着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老妈，一头粘着为他付出一切的晶晶，一家人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让王恒烦恼的是，王妈妈整天盯着晶晶的肚子，婚后三四个月没动静就坐不住了。
有一天，当他和晶晶回到家进入卧室时，发现他们床头上贴了两张宝宝画，画中的宝宝非常可爱，不过全是男孩。
看到晶晶当场的脸色就变了，王恒当然知道这都是王妈妈的杰作，想立马就撕了这画，被晶晶拦下了：“别，咱们也该顺其自然要个孩子了，这个画我留下了！”
婚后大半年，晶晶终于怀孕了，王妈妈乐得合不拢嘴，整天鸡汤鱼汤地伺候着，什么活也不让晶晶干。
但王恒知道晶晶还是不快，王妈妈要么盯着她走路先迈那个脚，要么看她爱吃酸还是爱吃辣，整天地琢磨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四个月王恒陪晶晶去孕检，王妈妈执意也要去。到了医院王妈妈又非要陪晶晶做B超检查，王恒只能在外等。
一会儿晶晶一摔门出来，脸色苍白，后面跟着陪笑的王妈妈，王恒就知道坏事了，果不然一个医生出来把红包还给王妈妈，说道：“孩子在肚子里怎么能够看的出来像爸爸还是像妈妈呢，检查健康就好。”
医院人多，王恒都觉得脸红，赶紧拉着晶晶和王妈妈溜了。
王恒只能一个劲地在晶晶面前赔不是，包揽了所有家务，并且多次向晶晶表示，不管男孩女孩，他都一样爱，而且希望有一个像晶晶一样的漂亮小女孩。
这才让晶晶按下了心中的不快，因为孕期的反应，也懒得和王妈妈计较了。王恒不再让王妈妈陪晶晶去医院，有时候自己忙，晶晶宁可自己去医院孕检，听晶晶说医院恰好有几个老乡。
而王妈妈见医院问不出所以然，又悄悄跑到村里的“半仙”那里算了一卦，心里笃定这胎是个孙子，就再也不提是男是女这档子事了，精心照顾着晶晶，王恒知道，那是照顾他的大孙子呢。
，
没想到38周晚上，晶晶就见红了，王恒赶紧开车到医院，晶晶被紧急推进产房，因为是早产，又有脐带绕颈的情况，担心宫内窘迫缺氧，所以医生果断实施了剖腹产手术。
3
如今隔着手术室这道生死门，王恒才真正体会了生孩子是这么辛苦，真的是母亲拿命来搏，什么财富、理想、男孩女孩都不重要，晶晶才是最重要的！
手术门终于开了，晶晶被推了出来，打断了王恒的思绪，王恒一下子冲上去。晶晶还在昏睡中，脸上血色全无，医生告知已无大碍，可以去普通病房，继续观察就可以了。
王恒很感激地连声说“谢谢，谢谢！”就陪着晶晶一起回病房，没走两步。又想起了还在地上的王妈妈，扶起拖着王妈妈，一起去了病房。
回到病房，看到晶晶苍白憔悴的脸，又看了看同样苍白，表情呆滞的王妈妈，王恒心中悔恨交加。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让王妈妈摆正重男轻女的思想，自己是一个丈夫，也是一个女儿的父亲了，等王妈妈休息一下，王恒打算一定要好好和妈妈谈一谈。
晶晶生孩子是如此不易，差点以命换命，远嫁给她，以后不能让晶晶再受委屈，妈妈他要孝顺，但若伤及妻子和女儿，他也坚决不能再做这个“双面胶”了。
正好二姨得知消息来医院探望，王恒就赶紧让二姨把失魂落魄的王妈妈带回去休息了。
王恒一直守着晶晶身边，拉着晶晶的手，用掌心的温暖给晶晶捂着冰凉的输液管，不时给晶晶擦擦汗水，掖掖被角，换换垫纸。
4
天终于朦朦亮了，王恒感受到晶晶手轻轻一动，自己的睡意立马全无，看到晶晶悠悠醒来，开口就问：“老公，孩子健康吗？是儿子还是女儿？”
王恒温柔地告诉她，“孩子只需住一个星期的保温箱，观察一下，没什么大事，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是我一直想要的小情人，老婆你辛苦了！”
“健康就好，那妈呢？”
“妈年纪大了，熬了一夜，我让她回去休息顺便给你煮点小米粥来，对了，现在母女平安，我这就去找个安静处打电话给咱爸妈，告诉他们当外公外婆了！”
王恒赶忙出来，先给王妈妈打了电话，嘱咐她一定不能再提男孩女孩的事，得到应允才放心，然后才给岳父母打电话报喜。
王恒看到王妈妈终于来了，手里拎着一桶小米粥，气色倒是平静了很多，心下稍安。
“晶晶呀，我昨晚在你二姨那休息的，这是你二姨给你熬的小米粥，好下奶，养好身体要紧，我打听了……”
“妈，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孩子，您的宝贝孙女？”王恒赶紧打断了妈妈的话。
这个时候护士来给晶晶压宫底，后背有止痛泵，动手术之后的刀口还感觉不是很痛，但是压宫底的那种痛，一点都不亚于顺产的痛，晶晶忍不住大声喊叫起来。
王妈妈赶紧说：“哎呀，别叫了，哪有这么娇气，我们原来生孩子，连医院都不进，也用不着挨这一刀，第二年就能再生一个。听医生说你这动了刀的，最少得两年以后才能┄┄”
“妈！你说什么呢，生个孩子这么辛苦，我不想再生了，有个女儿我心满意足！”
王恒看着晶晶越来越苍白的脸，赶紧紧紧握住了晶晶的手，冰凉的手在发抖。
王妈妈讪讪说不出什么来，又想抹眼泪，“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啊，还不是为了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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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尴尬的时候，恰好又一个小护士来送医药账单，告诉王恒，“你昨天交的费用不够了，还得再去存上医药费，你儿子那边花销也不少！”
“什么儿子！！”
王妈妈是第一个蹦起来的，眼睛似乎都发着光，“你说什么，儿子？”
晶晶和王恒也懵了，“我们不是一个女儿吗？”
“不是啊，记录上都写着呢，你们生了一个儿子呀，当时生的时候没告诉你们吗？”
“我当时晕过去了，不知道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晶晶也不由地急了起来。
“可是护士抱出来给我们看的时候，已经包起来了，又要抓紧去保温箱，可明明告诉我们生的是女儿呀，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千万别给我弄错了！”王恒也焦急地问。
小护士也吓坏了，赶紧去向护士长汇报，王妈妈赶紧去新生儿科，这可是她第一次去看孩子。
过了一会儿护士长和妇产科主任，还有昨天把孩子抱出来的小护士都来了，向他们郑重道歉，原来是昨天的小护士，一个有些口音的南方人，也不知道是看错了还是口误，把儿子说成了女儿。
而当时晶晶昏迷在抢救，抱出来时，王恒哪有心思去打开襁褓看男女，男孩女孩都好，他牵挂的是妻子和孩子的平安。
然后医院又拿出了监控录像和孩子手上的腕带，以及当时的小手印和小脚印，证明孩子是完全没有错的，错就错在小护士当时的口误，并郑重向他们道歉，并承诺会严肃处理小护士。
小护士都快吓哭了，对着晶晶连说：“对不起对不起，上了一晚上夜班了，前几个抱出来的都是女孩，我可能就说顺嘴了，真的对不起！”
从新生儿室回来的王妈妈立马就蹦起来了，“一声对不起就行了，你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你们知道吗？你们得给我们赔偿！”
晶晶拦着婆婆：“妈，对我们造成了什么影响呢？只不过是口误而已，男孩女孩有什么不一样？这位小护士工作一晚上也不容易。我还得谢谢你让我心头更明白了，只要没有抱错，是我的孩子就行，不过以后你可要注意了。”
小护士和主任看到晶晶并没有再追究责任，松了一口气，在道歉又道歉后，赶紧地溜出去了。
王妈妈的精神立马来了，赶紧对晶晶说：“哎呀，你看这护士真是的幸亏是把儿子说成女儿，她要是把女儿说成了儿子，真怀疑有人给我们调包了呢，没有人会傻到用儿子来换女儿的。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光喝小米汤没营养，孩子呀，你可辛苦了。”
“妈，我不辛苦，生个孩子哪有那么娇贵呀？”
“这个┄┄我再去看看孩子去，然后回去给你做饭。”王妈妈话峰转的快，赶紧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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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恒拍了拍晶晶，紧随着妈妈出了门。
走廊尽头，王恒再也忍不住对妈妈摊了牌：“妈，您别再重男轻女了，虽然是生了个儿子，但是我觉得男孩女孩是一样的，您这样做，变脸变得这么快，您觉得合适吗？您也是一个妈妈，也知道生孩子的苦。”
王妈妈的脸也觉得不好看，不由得说，“是不对，妈还是应该信半仙，算的一点都不差。”
“妈，你别再提那半仙了！”
王恒这才对妈妈道出了实情，原来是婚前王恒为了让妈妈同意这门婚事，给了200块钱，让半仙算出晶晶一定是生男孩的命。而晶晶怀孕后，王恒料到妈妈一定会再去算男女，于是又给了500块钱，这才让妈妈安生了。
“可是这半仙确实算的准呢，晶晶确实生了男孩。”
“妈，你知道吗？一开始我没给他钱的时候，故意用晶晶的八字算，他算的可是生女孩。我给了他钱，让他对你说男孩，他才说的生男孩，这种人，只要给钱，什么话都说，什么责任都不付。
“在我之前，应该有个哥哥吧。我从没告诉过你，奶奶临死前跟我说过，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找人算命说您怀的是女孩，于是下雪天，逼你出去挑水，让您摔了跤，流了产。妈，到您当婆婆了，你怎么还这样呢？
“如果我没有提前安排，这次您去算，对您说是生闺女，你想会怎么样呢？”
王妈妈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王恒知道妈妈又想起了那个冰冷的雪天，那个滑胎的未睁眼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
王妈妈不由得老泪纵横，“原来我的儿子，是这样没的，妈妈确实是个老糊涂，年轻时糊涂，现在也糊涂。”
王恒慢慢拥抱住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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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王妈妈回家后就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执意让王恒陪着砸了“半仙”的招牌，打了那个满嘴胡吣的人！
王恒知道，妈妈把自己的悔，自己的痛都发泄出来了。他本不愿多事，但是王妈妈说，她最该打的是自己，但是她要告诉大家这些事，不能再让别人和她一样糊涂，不能再有孩子和他哥哥一样！
医院里，说错孩子性别的小护士把朋友圈的这件新闻发给晶晶看，晶晶知道，婆婆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被自己砸掉了！
晶晶悄悄地对小护士说：“小老乡，谢谢你冒着风险按我说的做。红包我已经打你账上了，学着点吧，远嫁来的女人，生个孩子，才能知道你有没有嫁对人，即使生的男孩，也得拔了这个重男轻女的毒刺。”
小护士和晶晶相视一笑，窗外阳光明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