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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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穿过郑家的花园,慢慢地踱步到前厅,等候管家通传,让佣人带他去书房,给大小姐上完最后一节外文课。

佣人们在前厅里匆忙地穿梭着,把整座郑公馆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花园里盛开的百合花都因为“白色的,不吉利。”而被拔地干干净净。

郑家大小姐郑玉不日就要完婚,婚后要随夫婿远渡重洋,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陈云鲜少地不顾修养与身份,环顾着这座建筑,像是要把它连同那个人深深地烙印在记忆里。

“陈先生,请跟我来。”扎着羊角辫,穿着一身花布短衫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给陈先生带路。

这不是郑家大小姐惯用的丫鬟,陈先生的心沉了半截,在她警惕的目光下,跟了上去。

“老爷,陈先生来了。”丫鬟敲了敲门,从门内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说道:“让他进来。”

郑公馆的主人,郑伯荣就坐在里面,书房里拉上了窗帘,阻隔了外面的阳光。

一道明一道暗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将他多年沉淀下来不怒自威的气势显露地明明白白。

郑伯荣从码头的叠码仔起家,心狠手辣,生意越做越大,但是好像所有的报复都到了他的儿女身上。

老大是儿子,一生下便夭折,老二是个女儿,虽然美丽动人但身体羸弱,只有请教书先生上门讲课。

还有个小儿子,行事手段狠辣,近年来局势动荡得厉害,早闻有了出国的念头。

这次借着姐姐的婚事,搭上了一个国外的华侨,只待他们完婚,便举家迁往国外。

陈云的父亲曾经也是叱咤风云的商业大亨,只可惜时局动荡,在一次冲突中,陈云的父亲意外去世。

当时还在洋的陈云接到家里的电报匆匆地赶回来,迎接他的只有病弱的母亲,和被瓜分完毕的陈家。

陈云便去了学校当教员,这些年虽然落魄,但是以前世家贵公子的气质仍在,学识修养不俗,渐渐地也得了一些机会。

一进门,一沓信便被管家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陈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他托大小姐贴身丫鬟送给她的书信。

他特意地熏了香,选用的纸张也是上好的宣纸,不难辨认。

陈云前几年远远地见过郑伯荣一次,当时的郑伯荣,虽然年纪很大,但是那双眼睛依然雪亮如鹰。

而现在的他坐在椅子上,眼神越流露出几分疲惫来。

郑伯荣告诉陈云,他同意陈云对郑玉的追求,只不过,他有一个条件,他要陈云在郑玉婚前的晚宴上,杀掉他的小儿子,郑飞。

陈云答应了。

郑伯荣这下放松了下来,对陈云说道:“等你事成之后,我一定为你和小女举行婚礼。”

“不过,在此之前,为了防止郑飞起疑心,我暂时不会让你们见面。”

陈云被那丫鬟送了出来,当他经过花园时,看到被扔了一地的百合,无声地笑了笑。

这百合是郑玉最喜欢的花朵,他费尽心机弄来了名贵品种,栽种在这里,只为了讨她开心。

郑玉喜欢的东西,他挖空心思也想尽办法弄来给她,国外的明信片,风景,故事,他将这一切的见闻全部告诉了她。

一开始抱着不纯的目的接近她,当他见到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之后,仿佛身上所有的重担,所有沉甸甸的心事,有了放逐的地方。

她就是他心的乐园,她是他的一切,他全部的爱。

这份爱让他重新活了过来,也让他彻夜难眠。一个复仇者,爱上了仇人之女,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剧痛。

当他接近她,他的灵魂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她清澈的眼镜里洗去一切,一半在阴暗的角落里啃噬着他自己。

只有她能救赎他,也只有她能摧毁他的意志。

当年陈云父亲死后,大多数产业都被郑家接手,甚至那场冲突主导者,从郑家那里得了一大笔财富后便销声匿迹。

越查,指向郑家的巧合越多。

陈云借着做家庭教师的机会,暗中搜集了不少信息,甚至那位海外华侨,也是他有意无意向郑飞提起的。

郑飞此人比郑伯荣更冷血,为了自己的利益,甚至可以牺牲家人。

他和郑伯荣这几年意见不合,矛盾越来越大,偏偏郑伯荣积威仍在,郑飞早就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这一切的计划,都很顺利。只有郑玉,是他最大的变数。

陈云回到家中,摸了摸放在书桌上父母的相片,将百合花从床头的花瓶里抽出来,横放在桌上。

明天便是郑玉婚前的宴席,陈云将郑伯荣的手枪擦了又擦,郑伯荣给的是黑色的制式手枪。

前段日子郑飞的银色掌心雷出了问题,已经暂时用黑色制式手枪好一段时间了。

陈云在黑暗中无声笑了笑,睡前轻轻地吻了吻洁白的百合。

致我一切的爱,晚安。

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梦,陈云梦到了他来郑家当教书先生的第一天。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拎着黑色的提包跟在丫鬟后面走进来,那一天阳光很好,郑家的大厅显得金碧辉煌。

这都是踩着陈家上来的,陈云一路走过来看着这些物件,心里越发地阴郁,只是他已经学会了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就在愤怒仇恨要将他吞没时,他来到了书房,那位身体羸弱的大小姐正在书房等他。

窗子大开着,白色的窗随风摇摆,听到开门声,凝望着窗外的精灵回了头,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了手足无措的自己。

陈云听见自己的心跳跳的很快,自他回国后,这颗心第一次不是因为愤怒而跳的这么快。

曾经在下大雨的时候,他和郑玉什么也不谈,什么也不做。

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滴,他会给郑玉读晦涩难懂的希伯来诗歌,悄悄地把情话放在里面,宣泄自己的爱恋。

婚前的宴席终于在夜色的掩盖下开幕了,在场来了许多的宾客,等着一睹这对即将结婚的新人的风采。

出人意料的是,订婚典礼上,只有那位海外华侨作为准女婿出现了,竟不见郑大小姐。

众人惊讶之余,站在台上老神在在的郑伯荣突然捂着心口倒下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郑飞的方向。

跟在他身后忠心耿耿的管家迅速地拿枪指着郑飞,一阵枪声过后,管家和郑飞均是血肉模糊的,“枪走火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句,随后宴会熊熊火光冲天,宾客四散。

陈云早就在郑伯荣刚倒下去的时候离开了,他兴奋的冲到郑宅,想要见到他心中的那朵百合花

但是当他来到郑公馆,却发现整座宅子死气沉沉,犹如死了一般寂静。

他望着郑玉的窗子,一片漆黑,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跑到佣人房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乱的如同疯子,郑玉的贴身丫鬟不见了,郑玉身边跟着的女佣也不见了。

被他惊醒的佣人越来越多,公馆里的人全都出来了。

他拔出枪,打死了几个拦着他的人,冲到了郑玉的房间里,里面一片素缟,一朵枯萎的百合花孤零零地放在枕头上。

“小姐……小姐已经去世多日了。”一个丫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小姐不同意结婚,她身边的丫鬟都被老爷和少爷打死了,当天晚上小姐就自尽了。老爷少爷让我们所有人都要装作不知道,继续准备婚宴。”

“郑玉的………坟呢。”

陈云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飘在半空中。

“在……被埋在花园里。”

陈云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片花园……那被拔掉的百合花……

陈云把枯萎的百合花拿了起来,心里如火在烧,不受控制地喷出了一口血,溅在百合花上。

他摇摇晃晃地朝花园走去,失魂落魄,带着百合花躺在了草地上,望着天空中的繁星,癫狂的笑起来。

随后,陈云把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板机。

一声枪响过后,陈云和他的百合花静静地躺在了花园里。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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