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山水田园 | | 25.桂花树下桂花坡

现在，小区里有几株四季桂。虽然它们长得婀娜多姿，碧绿的枝条上常常缀满黄花，但是香味很淡。唯有拉下枝条，凑近花蕊着意嗅时，才有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气飘过鼻尖。我总觉得香气是桂树的魂魄，现在的桂树怎就失魂落魄了呢？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儿时常相伴的那棵桂花树。

秋风一起，姑妈家就渐渐热闹起来了。她家东门的斜对面有一片斜坡，我们称之为“东坡”。坡顶有一棵体态高挑，身姿丰腴的八月桂，这是全村唯一的一棵桂花树。秋风吹来，白露降下，积攒一年热情的桂树在冷风中悄然绽放，由三朵五朵到十朵二十朵，陆陆续续地开放，似有若无的香气随风飘拂，时断时续，正是“着力嗅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过不了几天，满树花开，香飘村头里尾。人们谈论着，观赏着，脸上的笑容如暖暖的秋阳。

“花开童先觉”，嗅觉灵敏的孩子们早早就聚在桂花坡，看着“桂花姨”换上白绿相间的花裙子，是那么的高贵淡雅，缕缕冷香中流露出一股冷艳的气质，把孩子们深深吸引住了。我们总想守在她的身旁，成为她的“护花使者”，以免那些娇嫩馨香的花朵和青葱碧绿的枝条“惨遭毒手”。而“东坡”就是孩子们的宿营地和操练场。在桂香氤氲的上午，冷风拂面，我们倍感精神，将要展开了一场争夺“护卫长”的车战。

当时，孩子们手头都有一辆“战车”。这是用缠绕丝线的木轴做成的，那木轴只有拇指大小，是空心的圆柱两边各套进一个大大的铜钱形状的圆圈（以防丝线脱落），这两个圆圈可做车轮。我们用橡皮筋穿过轴心，左边用短短的小木竹棒横穿橡皮筋加以固定，右边的橡皮筋先穿过一个硬币大小的蜡烛圈（给车轮上油），再用一根比较长的小竹棒横穿橡皮筋加以固定。这样，按住左边的短竹棒，同时转动右边的长竹棒，橡皮筋就会越转越紧，停止转动后把车子放到斜坡上，它会慢慢的往上爬。当然，爬的快慢、长短与橡皮筋的松紧程度有关。车子爬行中可以随时“加油”，即拧紧橡皮筋使之爬行加速。

我们发挥春秋时期车战的君子之风，五辆战车一字排开，从最地处同时出发。谁的车子最快到达坡顶，谁就是“护卫长”，按照到达次序，依次排出护卫的名次。

姑妈和邻家的几个婶子坐在靠近东门的条凳上聊天，不时看我们几眼，表姐则笑意盈盈站在旁边观战。大家都为了荣誉而战。在爬行的五辆战车中，表弟的战车爬得最慢，他赶紧停车拧紧橡皮筋，没想到急于求成，只听到“嘣”的一声，橡皮筋因过紧而断了，我们哈哈大笑，表弟急得眼眶发红，眼泪欲垂，冷风一吹，落叶纷飞，似在为他而伤悲。等他上了一条新的橡皮筋时，我们的战车已经爬到半坡了。觉得已经淘汰了一个对手，离桂花树更近了，我们故意吸一吸气，闻一闻香，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在爬坡的过程中，行进的路线也很重要，阿海的战车刚好碰上一个比较大的石块，爬不过去，只能绕道远行，就落后了；阿金的战车行进过程中突然陷进一处凹地，凹地深得连阳光都照不到底，倒霉的战车就像掉进了深渊，呼救无门，在绝望中翻滚、哀嚎，直至不能动弹。而我和阿松的战车不相上下，齐头并进，当我们拧紧橡皮筋，准备冲刺的时候，突然发现表弟的战车已经赶到我们的背后，继而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向坡顶。我们瞪大眼睛，愣住了，简直是难以相信。表弟站在坡顶，双手插腰，哈哈大笑，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向我们扮了个鬼脸，说:“桂花真香啊！各位护卫，你们应该拜见护卫长了吧！哈哈哈……”笑得真嚣张啊！我们狠狠地瞪着他，尽管心里不服气，但也知道愿赌服输，只得弯腰作揖，乖乖地叫一声“护卫长”。他听后又是一阵阵“嘎嘎嘎”的“奸笑”。听得我们浑身起鸡皮疙瘩，冷风吹来，我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表姐也到了坡顶，只见她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激动个啥！与她有关吗？她说:“我为你们颁奖。”只见她轻轻牵拉旁逸斜出的枝条，小心翼翼地摘了一大四小的五枝桂花作为奖品，然后叫我们在桂树前一字排开，按照次序把奖品一一颁发给我们。我们激动地接过桂花，把桂花凑到鼻前，闭上眼睛深深一吸，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了，一股别样的幽香沁入心脾，久久舍不得放下，睁开眼睛一看，一层薄如轻纱的金阳浮现在白绿相间的桂树上，暖香醉人啊！

“咯咯咯”表姐突然笑了起来，白了我们一眼，说:“瞧你们那傻样！等到中秋的晚上，我向月宫的桂树祷告，为你们举行一个庄严神秘的加冕仪式，人人可以戴上桂枝编织的皇冠。你们可得好好看护桂花树，不要让人随意攀折。知道吗？”我们兴奋地叫“知道了。”随即对月圆之夜的神秘仪式充满期待。

表姐又说:“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弟弟为什么取得最后的胜利吗？”“想”我们齐声地回答。“因为你们没有限制橡皮筋的条数，我给弟弟的战车上了两条橡皮筋，它的动力更足了，这就是胜利的奥秘。”她狡黠地笑了。“表姐作弊，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不满地大叫。表姐得意地说:“兵不厌诈嘛！”

我们一时倾倒在桂花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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