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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凌欣找到檔案的同時,墨雄這邊已經到達了三層,手術室的門牌發著淡綠色的微光,三到四層的地隔板已經多出斷裂,露出了鋼筋和水泥,瓷磚掉在椅子上,七零八碎的。墨雄顧不了這些,急匆匆地繞過掉下的水泥塊,拉開手術科的大門,冰冷的手術科透著一股恐怖的氛圍,墨雄沒有想到,這個手術科和迷宮一樣,大得可怕……
整個手術科的走廊只有幾盞發黃的吊燈在忽明忽暗的閃著,以及地上的安全出口標誌,還在發出淡綠色的微光。墨雄小心翼翼地向左側走廊走去,吊燈在墨雄頭頂上忽明忽暗,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就在墨雄離開手術科門口王左側走廊走的時候,突然間,樓層隔板崩裂將入口堵住了,墨雄並沒有去管,徑直走向左側走廊的盡頭。
剛走到一半,有一個嗚嗚聲從身後的岔口傳來,好像是什麼人被堵住了嘴,沒法去發聲,只能嗚嗚嗚地去說話。墨雄回到岔口,剛轉過拐角,就啪的一聲踩在了紅色的液體上,墨雄反應過來,才知道這一腳踩在了凝固的血漿裡,血泊由大到小的通往亮燈的那間手術室,似乎嗚嗚聲也是從那里傳來的,順著血跡,墨雄來到門口,趴在門框上去看。墨雄在這一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瞳孔放大,眼睛上映出裡面的景象,琴麗老師被綁在手術台上,殘損的身軀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她已經沒有力氣喊出來了,那一身衣服已經被紅色的液體浸紅。
痛苦,恐懼和憤怒讓墨雄逐漸崩潰,他憤怒了,邁出了一步,卻又因為害怕,縮了回來。地上的血粘在鞋底上,粘稠又濕滑,墨雄沒有站穩,一下子整個人倒在了血泊裡,沾染著鮮血的手扒開了手術室的門,昏暗的黃光逐漸擴寬照在墨雄臉上,護手站在門口,灰色的護士服上沾染著艷紅色的血,墨雄呆坐在牆邊上,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護士冰冷的雙瞳,就像在看一隻老鼠,充斥著鄙夷和不屑。小女孩走過來,笑盈盈的站在護士旁邊,嘴角撕開露出了乾枯的骨頭,臉上玻璃碎屑還在反著微弱的光,破碎的眼球和折斷的鼻樑顯得格格不入。
“哈~大哥哥,你來啦,哈哈哈……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吧!”小女孩溫順的眼神變得尖銳,下頜骨和脫臼了一樣張開著,扭曲的手腕握著手術刀向他刺了過去。墨雄握住小女孩的手,尖銳的刀尖定在眼前,眼球和刀就差兩厘米,女孩的力氣比墨雄大得多,尖銳的刀尖緩緩接近了他的瞳孔。下一秒墨雄的一隻眼睛已經看不到世界了,失聲的尖叫傳遍整個手術科,墨雄摀住自己的眼睛,小女孩瞬時一抽手,手術刀從眼睛裡拔出來,帶出了紅色的液體,墨雄疼得倒在地上,紅色的液體順著手指縫隙流淌下來。
正在這時,幾個白色發光的人形從黑暗中走出來,一直向手術室走來,漸漸的,人形開始清晰,三個人,前面是兩個年齡大一點的老人,相互攙扶著,緩緩走來;身後是一位中年男性,吊著一根熄滅的煙蒂。
很快,三個人便走到了門口,護士那沾滿血漬的手垂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的兩位老人,護士似乎想哭,但卻哭不出來。
其中一位老人伸出雙手,將藍色的發卡別在她的邊發上,雖然發卡上還有血漬,但那顆藍寶石還在發出微弱的光,護士忍不住了,一把抱住了面前的老人:“媽,我…想您了…想您了…別在離開我了…「哭腔」”
雖然護士帶著哭腔,卻沒有淚水從臉上劃過,老人伸手抱住了護士:“芙末,我們回來了…走吧,我們該走了。”
另一個老人穿過芙末,來到了琴麗風旭面前,舉了個躬:“抱歉,我們沒有教育好女兒,請你原諒我們……”
芙末的衣服開始破裂,皮肉綻開,裡面鑽出一個白色衣服的女人,這個女人就是芙末,藍色的發卡還在發出微光,一瞬間,兩位老人和芙末一起化為青煙消散了,只留下一條深藍色的光線,還在閃爍,隨後也漸漸的消散了。
另一個小女孩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中年男人,臉上的表情又是悲傷又是憤怒,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喜悅。中年男人走到小女孩身前,把嘴裡的煙蒂扔到了地上:“對……對不起,我……”
“爸爸……我好痛苦,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小女孩的眼角出現了一滴血跡,緩緩劃過臉頰,“你明明……是愛我的,父愛如山…可是……為什麼我死了!你卻從不來看我!我就這樣……就這樣在醫院中…那個冷櫃裡躺到現在…為什麼……現在你卻在我的面前!”
小女孩生氣了,中年男子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挂墜:“我並不是……並不是不想來看你,可是你……母親……她。不讓我…我來……找你,我……自從你離開後……你的姐姐便……便在另一年出生了……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媽媽……媽媽她說過…的…她說過的…她最喜歡我…我了,你騙人…”小女孩的眼睛充斥著痛苦,強大的內壓讓女孩的一隻眼睛破裂,流出黑色的液體。
液體滴在墨雄手臂的印記上。剎那間,墨雄躺在了草地上,眼睛也恢復了正常,這時一陣歡笑聲從他左邊傳來,他躲在矮灌木後面靜靜地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久,一個成熟的女人拉著一個小女孩走了過來,小女孩一身粉紅的連衣裙在小女孩的腳步下輕飄飄的上下浮動,彷彿在附和著小女孩上演一場精緻的舞蹈。
女人看著小女孩微笑的臉龐,那淺紅色的嘴角也不自主的向上揚起,女人身著黑色的西裝和一雙黑色的高跟鞋,一步一步牽著小女孩往別墅走。墨雄緊盯著那個女人,因為他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女人。就在自己班的家長會上,當時這個女人說自己是徐悠的母親。但她明明是鑫露的母親,難道……墨雄在心裡正慢慢地縷清思路,但天色在門碰上的一瞬間變暗了,月亮掛在空中發出微黃的光芒,一個中年男子邋邋遢遢的走進了院子。
男子經過墨雄時,一陣酒氣飄了過來,墨雄摀住了自己的鼻子,他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他才反應過來,現在這個男人便是鑫露的父親,男人推開門進入了別墅。屋子里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摔碎了東西,打翻了碗盤,女人的吵鬧聲,男人的不滿聲,交織混雜。
“要不是你以為你鑫露怎麼可能會死?!”女人用著尖利的聲音,呵斥著那個男人。
“又不是我的錯!明明是你,你不想要這個孩子的!”男人生了悶氣,“你現在又要賴在我的頭上了!”
“你!”
……
墨雄不禁瞪大了眼睛,原來這個女人才是策劃了一切的人,原來這個女人並不想要鑫露。
突然,一陣嘈雜聲之後便徹底的安靜了下來。時間一晃又是另一個早晨。一個斜著頭髮的女孩從別墅中走了出來,她回頭向別墅的人說了一聲我去上學了,便跑向了門口的車。
大約過了半晌,之前鑫露的父親又從別墅中走了出來。一身西裝穿得筆直,黑色皮鞋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耀眼。他在車庫開出另外一輛車之後,便等著那個女人從別墅中出來。女人穿著一身靚麗的紅色旗袍戴著一個鳳凰一樣的頭飾,手中提著一個鑲著寶石的包,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直筒靴。大步的走向門口的車。男人恭敬地將車門打開,女人坐進去之後,男人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悲傷的表情,便關上了車門。男人並不是很情願的坐到了車的前座。隨後車便開走了。
墨雄還在一點一點的縷清思路,但他眼前一黑便又回到了醫院,小女孩還在原位,墨雄無意間說了一句:“你的姐姐……是徐悠吧… …”
墨雄突然間醒了,不知道自己剛剛迷迷糊糊的說了什麼,小女孩瞪著一雙眼睛看著剛剛醒來的墨雄:“你說……是什麼!?”
“我……”墨雄還未開口,女孩手中的手術刀就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那個中年男子一把奪過手術刀,並扔到了地上:“住手!不要在這樣做了!”
話語中帶著指責和批評,心疼和生氣,小女孩卻聽不出語氣中的種種,只是認為父親在指責她,她生氣了,憤怒了,血滴劃過臉頰,她伸手就去打那個中年男子,墨雄也不去管自己的眼睛,踉蹌的從地上爬起就抓住了小女孩的手臂,小女孩拼命的掙扎,墨雄一不小心折斷了她的胳膊,逝去的靈魂有了觸覺,尖銳的聲音從小女孩的喉嚨中碰出,墨雄被聲音嚇得後退了一下,鬆開了小女孩的手臂,她摀住手臂癱在地上,中年男子想要看看傷勢,卻被小女孩兇惡的眼神逼停在了原地。
半晌,一個吐字不清不楚的聲音從手術室傳出來:“墨……墨尋(雄),過來一下,把我…放下來…”
墨雄踏著血水走進手術室,他盡可能的不去看奄奄一息的琴麗老師,風華正茂的少女就這樣年華散盡,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雖然他知道琴麗老師的目光一直在盯著他看,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想看著自己的老師那痛苦的表情。
徐悠被綁住四肢掛在牆邊的鐵鉤上,生鏽的鐵鉤穿過她的第一根肋骨和皮肉,硬生生的露在外面,鮮血和骨渣粘在上面,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徐悠已經快要意識不清了,疼痛的折磨讓她接近崩潰。
墨雄將他手邊櫃子上的白布披在肩膀上,費了些時間才將徐悠從鉤子上取下來,徐悠靠在殘損的輪椅上,哆哆嗦嗦的手從裙子裡拿出了手機,點開了播放鍵,她無力地垂下手臂,手機輕輕地離開了她的手,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的一攤淺淺的血漿裡,吵架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你一天天的,喝個爛醉!才回家!看看表,幾點啦!”一個女人怒喝的聲音響起。
“畢竟…小女兒死了,我也…呃……”男人醉醺醺的語氣讓人不禁厭棄。
“呵,小女兒!那個不中用的東西,死就死了!怎麼?!看守所沒待夠!”女人又是怒氣又是不屑的語氣,“哼!考試成績又不好,學個舞蹈還給我丟臉,一個強項也沒有,別說同事了,親戚這邊都沒臉,要她幹嘛!做什麼什麼不行,幹什麼什麼差!死就死了,你要是想去看她,你乾脆也躺進停屍房的櫃子裡算了!省得看見你堵心!”
“……”
女人沒好氣的走回了房間:“倒插門的,還這副德行……切,真不知道爸媽怎麼想的……”
……
小女孩在外面聽著錄音,稚嫩的軀體不禁一顫,她沒有想到,一直對自己最好的媽媽,竟然是這樣的厭棄她,她看向自己父親憔悴的臉龐,連連後退,她踉蹌的起身,她不安的轉身,不停的奔跑,她逃走了,最後一絲亮灰色也在黑暗中消散了……隻身下那一抹紅色的血漬從空中掉在了地上。
中年男子抿了抿嘴唇,似乎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出口。緩緩地,他走進了手術室,他輕輕地將徐悠“抱住”:“抱歉…那個…女兒啊……我讓你受苦了,原諒我這個無能的父親,還請把這個交給你妹妹,我…我…(嗯…)沒臉再見她了……我想她或許也……或許也…不太想見我……對吧…?”
說完,中年男子身形一晃,也漸漸消散在這空氣之中。
徐悠的眼角微微泛紅,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緩緩的滲出來了,劃過臉頰的側邊,帶著一點血漬滴在裙子上,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強行撐起身體向左邊側了一下,墨雄想去幫她,卻被拒絕了,墨雄的眼睛又開始滲血,但他只是摀住了自己的眼睛,盡量的不去將血滴在她身上,墨雄將放在桌子上的東西遞給了她。
一個金屬挂墜,外面的漆都已經快要掉光了,但那一串數字讓她確定了,這個是在大廳椅子上的那個挂墜。同時她也確定了,自己房間中出現的那個半張日記的主人:鑫露,就是父親原先無意間和自己說起的那個人,自己的妹妹鑫露……
三樓的事情凌欣一點都不知情,她拿著日記和煤油燈從地下室的負二層走了出來,正當她要推開安全門的時候,一個人倒在了門口,當門完全打開的時候,凌欣手中的煤油燈和日記本瞬間掉到了地上。倒在門口的人就是莊旭,他的一隻腿已經被卸掉了一半,現在因為失血過多,所以徹底昏迷了。
凌欣撿起地上的日記本,便匆忙地將莊旭抱進了旁邊的傷口緊急處理室,玻璃櫃中,還擺放著大量的未開封的紗布和一瓶承載玻璃瓶中的碘酒。上面都落滿了灰塵,但紗布的包裝卻都完好無損,只有玻璃瓶的蓋子上出現了些許破損。日期都是九零年代的日期,雖然藥品已經過期了,但是凌欣仍就將酒精灑在他的傷口上,突然間,莊旭尖叫著從床上坐起來。他看著自己斷掉的腿和凌欣手中的酒精,他的心裡各種感情交錯在一起,又是感動,又是痛苦和悲傷。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該如何面對以後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斷了一條腿,是否還能繼續像原先一樣照顧著紫淑。
凌欣的包紮技術並沒有紫淑的包紮技術那麼好,只能夠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讓血液暫時止住。
但就在這時,處理室外邊傳來了下樓的聲音,聲音有點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