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南方的春天,总是比北方来得更早。吵闹欢腾的春节才刚匆匆溜走,性急的油菜花却已迫不及待地绽放它那灿烂的微笑,在轻盈着一片绿油的稻田里,掀起一道道金黄色的波浪。偶尔闪过一两头仍在勤苦劳作的黄牛,摇晃着呆滞的脑袋,偷偷怠息在那片绿晕当中。淅淅沥沥下着的绵绵春雨,拉扯起一大块朦胧的薄纱,轻轻包裹住,远处那高高低低起伏着的山脉,犹如一幅油迹未干的画儿,仍然沉浸在那温暖湿润的味道里,散发出阵阵刺鼻的墨香。
度过一个慵懒散漫的寒假后,杨子雅坐在郭阳的车里,奔驰在回省城的大道上。郭月今年并没有回来S市过春节,听说她坚持要呆在B市陪男朋友,她的父母也只能感叹女大女世界,并没有强迫她一定要回来。郭阳在春节期间去过几趟杨家,但绝大多数时侯,他只是跟葛兰坐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杨子雅常常躲在房间里头不肯出来,葛兰说她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总是懒懒地想睡觉,提不起精神,但却又不肯去看医生。
杨子雅苍白着脸,看上去似乎非常的疲倦,她上车后一直没有说话,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以往并不会晕车的她,此刻只觉得车上偶尔飘来的汽油味非常的难闻,让她频频作呕想吐。
“雅雅,你是不是很不舒服?”郭阳见她无精打彩的,似乎非常辛苦,很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杨子雅无力地回答。
“很快就到省城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郭阳担心地说。
“不,不用了,我没事。”杨子雅急忙拒绝道。
“病向浅中医,像上次的阑尾炎,就是幸亏及时治疗啊!”郭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不用了,我知道我没什么病......”杨子雅还没说完,便哇的一声,把早上吃过的早餐全部吐了出来。
“你怎么啦?”郭阳吓得赶紧靠边停了车,回过头紧张地看着她。
“没事。不好意思,把你的车子弄脏了。”杨子雅手忙脚乱地从身边的包里找纸巾,想要擦掉那堆呕吐物。
“你先出来休息下吧,我来弄。”郭阳下了车,打开后座的车门,让杨子雅先下车透透气。
一下刺激到外面清新的空气,杨子雅似乎更不舒服了,她蹲下身,反复吐个不停。
“等回到省城,你必须要去医院看看。”郭阳看她吐成这样,实在是担心极了。
“真的不用了,阳哥。我没事。”杨子雅仍然一味地拒绝去医院。
“雅雅,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啊!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去看看医生吧!”郭阳实在是不能理解。
“我没病......我......可能是有......”杨子雅紧张地吞吐着。
“是师原干的好事吗?”郭阳马上变得怒不可遏。
“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杨子雅淡淡地说。
“他现在人呢?”郭阳咬着牙,对师原简直狠之入骨。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杨子雅忧伤的说。师原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她痛苦地认为:或许,他们真的,从此就一刀两断了吧。
“你不用怕,我会陪你去医院。”郭阳知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我.......我想把他生下来。”杨子雅的语气透露着坚决。
“你疯了吗?雅雅!”郭阳实在是生气极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杨子雅。“我找人帮你联系个好点的医生,听说那只是个很简单的手术,你不要担心,只是要越快越好。”
“我不去!我想要把他留下来!”杨子雅撕心裂肺地大声叫喊着,她的情绪完全失控。那个美好的夜晚,就像是一道美丽的彩虹,虽然早已经消散无踪,但却深深地印在了杨子雅的脑海里。杨子雅还是不能忘记师原,虽然她已经在心里面说过无数次要忘掉他。然而肚子里面那个无辜的小生命,他又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还未曾谋面便要被毁灭的伤害呢?杨子雅实在是当不了那个狠心的刽子手,既然全部是自己心甘情愿承受的,那么她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惩罚、嘲笑和讥讽,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学业和事业。
“雅雅!”郭阳紧紧抱住在痛哭中情绪失控的杨子雅,尽量放低音量去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伯母。你先好好想想,考虑清楚,我过两天再去找你。”郭阳仍然希望杨子雅会回心转意,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杨子雅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随心精神病疗养院”坐落在B市风景优美的郊区,两幢一高一矮,有着蓝色尖屋顶的房子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面的城堡,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大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姹紫嫣红的花儿,小小的喷泉涌溢出涓涓细水,缓缓流淌到圆滑的许愿池,鲜红肥美的锦锂,无拘无束地游荡在那风平浪静的人工湖。这里面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是那么的完美,当然除了周围那一圈高高环绕在外面,闪烁着黑色冰冷光芒的铁栅栏围墙,和那24小时守护在低矮小房子里头的,看起来一脸冷漠无情的保安。
当孙维和郭月陪着师原走在那条长长的走廊上时,师原看到了里面的病人们,在前后左右自由活动着。他们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不时有人经过他们的身边,还微笑着朝他们打招呼。师原简直无法想像这里是一个精神病疗养院,他正要和一群“疯子”住在一起,而他自己,也真的是“疯”了吗?
“我要去找周医生先谈谈师原的情况。郭月,你帮忙带师原去他住的房间看看吧,我已经跟宿管打好了招呼。”孙维礼貌地向师原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朝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是这间,你们先进去吧,孙医生过一会再来找你们。”宿管指着三楼一个角落边上的房间对他们温柔地说,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和心理诊所里的小柔一样,长得温柔甜美。
这个房间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冰冷的病房,和大多数家庭的房间一样,里面洋洒着温馨的味道。一大块温暖的淡桔色从墙根一直蔓延到天花板边上,洁白干净的单人床安静地屹立在墙角,靠窗的位置下放着一张小圆桌,一把小沙发椅,旁边还有一个小衣柜。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圆滑,没有一丝锋利的棱角。
“这里看起来不错,对吧?”郭月微笑着对师原说。
“嗯。”师原对这个房间似乎也挺满意。毕竟,这样的风格,让他没那么难受地以为自己是一个不正常的病人。
“原子弹,孙维跟我说,你的病属于同类病中比较轻的,所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郭月极力想安慰师原。
“好的,谢谢你,郭月。”师原当然明白郭月只是想尽量安慰她。
“师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梅医生,她是这里最优秀最有经验的[多重人格错乱症]主治医生。”没过多久,孙维便领着一位中年女医生走了进来,她留着一把精神的齐耳短发,犀利的目光躲藏在厚重的近视眼镜后面,若隐若现地跳跃着,脸上洋溢着与孙维同款的让人感到温暖的微笑。
“你好,周医生!”师原礼貌地朝周梅打了声招呼。
“你好,师原!”周梅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她温柔地上下打量着师原,不紧不慢地说:“孙医生已经大概跟我介绍了你的情况,接下来我会对你进行一系列的初步治疗,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
“我需要怎么做?”师原尝试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冷静,虽然他对未知的治疗充满了担扰和恐惧。
“我们会进行一些交谈,可能会不时用到催眠或镇静催眠药。你以前被催眠过,对吧?”周梅在尽力让会话变得轻松,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医生,她能感受到眼前病人的恐慌。
“是的。”师原点了点头。
“你放心,谁也不会对你施加压力,我们不赶时间。”周梅极力安慰他说,“当经过这一切治疗后,我相信,你会被治愈的。”
“我的病,真的能治愈吗?”师原的眼睛里充满了热切的期盼。
“嗯,只要你放松下来,尽力配合我们。”周梅一脸肯定地回答。
寝食难安地担心了两天后,郭阳终于忍不住跑去工大找杨子雅。因为怕学校里面人多不方便讲话,他把杨子雅带到了工大隔壁的公园里头。
虽然公园里面到处是一片春意盎然,但是两人都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满腹心事地沉默着走了一圈又一圈。
“雅雅,你考虑得怎样了?”郭阳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压在心里头的疑问,首先开了口。
“我还是决定要把他留下来。”杨子雅的语气仍然坚定得不容置疑。
“雅雅!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知道这会毁了你的一切吗?”郭阳心痛地说。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等放暑假时,我再向学校申请大四休学一年。”杨子雅的语气异常冷静,“我妈那边,我希望你可以帮我隐瞒一下。未来可能有一年的时间,我都不能够回去。我会跟她解释说暑假要在你那间公司里面实习。”
似乎一切都没有转弯的余地了。似乎一切的一切,杨子雅都已经安排好了。
郭阳失望地看着她,呆呆地站着,沉默了好久。忽然,他朝着杨子雅单膝跪倒在地上,颤抖着双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饰品盒,轻轻把它打开来。那里面装着一只非常精致的镶钻铂金戒指,闪耀着一圈刺眼的光芒。
“雅雅,请你嫁给我吧!”郭阳的眼里装载着满框的泪水,俊朗的脸上写满了令人心疼的真诚,“让我们一起来承担这一切吧,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还有你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也会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好好爱护他,陪伴他长大。”
望着这个爱自己爱到没有了自尊的优秀男人,杨子雅的泪水,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它们疯狂肆虐着,奔跑着,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眼前悲哀着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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