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失败的越狱

我已经太老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我看着陌生的街道,分不清要往哪里走。街对面有好几个行人路过,我喊他们,可没人搭理我,大家都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干嘛。

终于有个人和我擦肩而过,他见我停在路上,问我需不需要帮助。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搭理我了,我赶紧问他派出所怎么走。他指给我说,沿着路一直往前,第一个路口右转,看见桥后再左转就到了。说完,他也急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

我站在原地,回忆他指给我的路线,往左,往右……到底是第几个路口来着?哎,这脑子也和我全身的皱纹一样,萎缩地不能用了。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温柔极了。是一个姑娘,圆圆的脸,背着包,她问我想去哪里,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找不到路了?她停下来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我说要去派出所。她想了一下,说正好也不远,要送我过去。

在这个寒冬的晚上,我终于知道天使的模样了。

她轻轻扶着我的胳膊,跟着我的步伐,慢吞吞地小步往前挪,也不嫌烦。她一路不停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问我多大年龄了,怎么一个人出来,为什么要去派出所。

我反应有点迟钝,有点结巴地应着她:老头子和我生气,他打我。好几天了,今天头疼得厉害,我要去找警察调解。我今年都80了,以前这一片街道还没修呢,我都不认得路了。

姑娘沉默了一会,又问我怎么孩子没跟着呀?

我叹口气说,孩子都不让我出来,他们成天嫌我事儿多。我今天趁他们不注意,自己跑出来的。

我们七绕八绕了好一会,姑娘还抱歉道,前面修路,所以绕路。我也记不住路,只是觉得,现在这一条条的路、一栋栋的楼看起来都长一个样子。

她看我有点喘,就建议我们在路灯下休息一会。

刚停下喘口气,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看见我就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会跑掉一样。他劈头就问我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有点迷惑,这是谁呀?我是他什么人?

我求助地看向小姑娘,希望她带我离开这个男人。

姑娘这会儿却脆生地喊了声爷爷,回家吧!

爷爷?!

一瞬间,大脑像褪去潮水的沙滩,所有记忆在一瞬间闪现。

我,我叫刘金贵,今年90了。

我老婆叫王德香,她10年前就死了。

我那几天感冒,她给我烧了一鸡蛋汤喝。我嫌太烫,把汤泼了她一脸,还一巴掌呼了过去。打完我就气得睡觉去了,等我醒来,天都黑了,屋里也没动静。我边骂老婆子懒得像个猪,边开灯往客厅走,却见她躺在桌子旁,额头还有一块已经干了的血渍。

家里人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我却再也走不出来,一直活在10年前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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