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碎片--山中狂人

我初次到达腾冲的时候是个阴天，走出机场时湿漉漉的天气里见到了康司。康司是在高黎贡营地唯一两位司机师傅之一，他身形瘦瘦高高的，鼻梁突出，普通话隐约透露着云南官话的口音。

“你的运气真是不错了”他说：“前面几班飞机都取消了，好在现在雾散了一些，你还能成功降落。”

在车上，我们没有特别多的交流，但气氛并不尴尬。接近黄昏时，我们驶上了哪条我未来两个月中将无数次踏上的土路，但在那时，一切都还是未知的、神秘的。

土路的路况完全无法用任何城市或城市周边道路的标准衡量，那时还不适应的我只感觉车的颠簸程度像是一只小船在结了冰的海面上被冰冻浪花冲刷。这一辆六座的破卡车驮着两个人外加一车布草，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行驶的速度也不比走路快上多少。

路的旁边常会有村民走过，康司有时会开窗与他们点头示意打个招呼。当他看到一位老人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车子，摇下窗户。那老人头发花白，手里拎着一袋似是菌子的东西，还沾着些许泥土。一看他停下像是受了惊一样加快了脚步，以滑稽的姿势迅速往山下走。

“诶，你别跑啊，我追你去了啊”

那老人并没有回头，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康司笑着摇摇头，只能继续往山上开。

“怎么了，他是谁呀？”我问。

“没事，那个老人家经常会上山摘菌子，别看他脑子有些问题，疯疯癫癫的，他采的菌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都是可以吃的。”

“疯疯癫癫？怎么说”

“有的时候遇到他，找他买菌子，他会说你不是本地人，不卖，他只卖本地人。”

“啊？可你不就是本地人吗”

“是啊，但他也记不住啊。上午刚解释完我就是本地人，下午遇到他，他就又忘了。”康司解释。

“他卖的菌子通常都挺便宜，我有一次找他买鸡纵，好说歹说解释清楚了，他说他只卖给我一斤，要再多他就一点都不买了，而且还只收我20块钱。本来说鸡纵一斤20太少了多给点吧，他还不乐意了，就只能20块钱，你给他21块钱一斤他都不卖了。”

“是个怪人，所以我们每次看到他啊，都会碰碰运气看他这次打不打算卖。如果卖的话那可就捡到便宜咯。比如说刚才要是抓住他，跟他说，他说不定也会卖点菌子。结果他一见到就跑，估计又要说我不是本地人，诶。”

哈哈，还能这样，我在心里笑。疯疯癫癫的老人似乎还有些武侠小说中世外高人的意味。山中物只卖山中人，价格数量不看市场不看常理，全凭喜好。

也许他是真的不太聪明，无法理解山外这个过于广阔的世界与金钱的意义，但也或许他只是不屑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