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之举,让凌濛初一举成名,震动文坛,从此成了畅销书作家。
其实,这凌濛初悲催得很,一生坎坷,做官之路非常不顺。因为爱读书,又仰慕冯梦龙的《三言》,故此创作了《初刻拍案惊奇》和《二刻拍案惊奇》,后世简称《二拍》。
谁知科考不成,这等闲书反而一炮而红,成了当时的畅销书。中国白话小说史上,“二拍”与“三言”堪称双璧,相映生辉。若是放在今天,只怕要天价版税。
冯梦龙取巧,把宋代话本子拿来改编,到了凌濛初这里,就只好自己创作了。《二拍》带有非常鲜明的个人特色,大致有三类故事。每一类选一个,可管中窥豹,感受一下《二拍》的风格。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闻
古典小说当中,对于读书人颇为偏爱,其形象也大多比较正面、光辉。然,《二拍》对读书人却诸多嘲笑、讽刺,读来十分有趣儿。其中有一则,令人捧腹。
有个举子,武艺出众,为人仗义。他进京参加会试,这日走到山东境内,错过了住宿。举子前去借宿,有个老太婆坐在院里,说:家里儿媳妇跟男人一样,一身力气,脾气又坏,稍有不对,就要受她凌辱,所以你要借宿,我做不得主呀。
举子很生气:天下竟有这种事?恶妇在何处?我要替你教训她。
等到半夜,一个黑影进门,将肩上的东西扔到院子里,并叫喊:老太婆,快拿火来,收拾收拾。举子细看,竟然是一只死老虎。
妇人转头看见举子问:这是谁啊?
举子看到这架势,心中发慌,赶紧答:我是赶考的举人,错过了店家,来借一宿。
妇人笑了:老太婆真是太不懂规矩了,既然是个贵人,怎么半夜了,还让你站在院子里呢?我今天在山里遇到了这只老虎,跟它较量了半天,回来的迟了,失礼了呀,请不要怪罪。
说完,妇人去厨房弄了些酒肉菜给举子吃,等他吃完了,又收拾好,礼数很是周到。
举子先前说下大话,不得已硬着头皮开口:你也是个很贤惠的人,怎么对你婆婆不大尊重啊?
妇人当场摔了盘子:老太婆跟你说啥了?
举子说,没啥,就是想跟你讨论一下做儿媳妇的规矩罢了。
妇人拉着举子的袖子,走到院子里太湖石旁,说:那正好,你给评评理吧。
妇人倚着太湖石,说前日有一事,是这样的,说完用手指头在太湖石上划了一下,入石一寸,太湖石就掉了一块。然后又说了一件事,是那样的,又划了一下太湖石。就这样,太湖石被划得七零八落,纷纷掉落。
举子吓得小心脏狂跳,连声说:对对对,你说的对极了。天不亮,举子就悄悄骑马走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说教训谁了。
这个故事的教训是:你有你的道理,人家有人家的道理,不要把自己的道理强加于人。
明朝商业十分发达,商人致富十分寻常
中国人历来强调: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凌濛初所在的明朝,商业已经十分发达。而且,市井百姓,对商人也十分看重。故此,《二拍》当中 的经商故事也比较多。
文若虚致富的故事就十分耐人寻味。
成化年间,苏州府文若虚乃富二代,由于不善经营、坐吃山空,将祖上留下的基业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他开始自己做生意。谁知道,就跟姜子牙似的,做啥啥不成,特别倒霉。还被人讥笑,取了个外号,叫做:“倒运汉”。
有几个人打算出海做生意,文若虚也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此时算卦先生走来,文若虚顺手摸出一个小钱,让先生算一下他的财运。算卦先生惊叹道:哎呀,你要发财了。文若虚心里根本不信。
大家都带货上船,可文若虚手中只有一两银子,就买了最便宜的水果“洞庭红” 带着。也没想卖钱,就等橘子沤熟了,分给大家吃,算是答谢吧。
船来到吉零国的国都时,大家都去卖货。文若虚也把橘子拿去卖,谁知道这个地方的人特别喜欢这种水果,一下子卖了大价钱。
然后,众人劝他,如今你有了本钱,不如置办些货物带回去,也好再次发财。然,文若虚之前做生意赔的怕了,这次拿到钱死活不撒手,众人也只得算了。
不就遇到了大风,众人被吹到了一座荒岛之上。众人忙着休息安顿,文若虚却独自爬上了荒岛。忽然瞧见一个大大的乌龟壳,跟床差不多大。文若虚觉得惊奇,就把这个乌龟壳拖上了船。
返航后到了福建,大家上岸吃饭,店主是一名波斯人。然后,大家纷纷与他交易货物,只有文若虚一声不吭吃饭。谁知道巧得很,第二天,这波斯人上船居然看到了大乌龟壳,非要买,还说随便开价好了。
通行之人开玩笑说,那就5万两吧,波斯人大喜,一口应了。大家糊涂了,拉着波斯人非要他道出其中关窍。
波斯人说,龙有九子,其中一子名曰鼍(tuo,二声)龙。皮可做鼓,声闻百里,叫鼍鼓。鼍龙满一万岁,方可脱壳化龙。此壳有二十四肋,肋中有大珠一颗。每颗都价值5万白银。大家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说贱卖了。
文若虚却浑不在意。
凌濛初在这个故事里感叹说: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顽铁生辉。
人生经验,命运感悟
除了读书人与商人的故事,《二拍》还有些奇闻异事,十分趣致。
把虚无缥缈的缘分和命运这些事情,以故事的形式表达出来,不由得令人叹服。
宋朝金维厚,挣点银子就攒起来,攒到一百两的时候,就请人熔成一个大银锭子。
攒了一辈子,一共得了八个银锭子,天天晚上搂着睡觉。
老头生了四个儿子,在70大寿这天说:我这辈子一共得了八个银锭子,用红色绒线一对一对的拴着,等我挑个好日子,将它分给你们,每人一对,拿回去做个镇家之宝。
晚上,金老头做梦,有八个大汉身穿白衣,腰系红带,说:“我等兄弟们,受天数所定,在你家当差,蒙金老爷子抬爱,珍重多年。本想待你归天后,我们再找去处。可是今天听说老爷子要将我们分给你的几个儿子,我们这些人与你的儿子们实在是没有缘分的,所以来此告别,我们要前往某县某村一户王姓人家去了。说完就走了。
金老头急坏了,突然惊醒,赶紧一摸,八个银锭子不见了。
儿子们不信,觉得老爷子不想分钱所以找了个借口。金老头很着急,就照着梦里的地址找去了,果然有这家人,人家正在酬谢神明呢。
人家说,昨晚做梦,恍惚见八个身穿白衣,腰系红带的大汉说:我等兄弟们本在金家的,如今与他缘尽,现在投到你家来,然后就钻到床底下去了。今天早上起来一看,竟然冒出来八个银锭子,都是用红线系腰,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拜谢神明。
凌濛初感叹:命若穷,掘得黄金化作铜,命若富,拾着白纸变成布。
最后总结一下,凌濛初的《二拍》大多来自于现实生活,由于是个人创作,带有鲜明的个性色彩。但,整体而言,还是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状。
特别有意思的一点是:书中对男女之事的描写非常大胆,程度远超《金瓶梅》,一度被列为禁书。说白了,咱们老祖宗就爱 黄 段 子,这传统,可谓源远流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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