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
最可怕的爱情是不爱了还不愿意放手。
爱情可以将女人带入天堂,也可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01
那天下午,我莫名其妙地接到一个来自湖北的陌生电话。
电话那端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问我是否认识龙晓颖,尽管这个名字我异常熟悉,但我仍警觉地沉默了一小会才回答。
那个女人得到我肯定的回复后,她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电话那端的她一口气说道:“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了,是这样的,我是她现在所在工厂的人力资源部同事,她这两天情况有些反常,她常常上班上着上着就泪流满面,问她她也是沉默不语,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上个月才应聘到我们的工厂,招她进来时也没觉得她反常。”“我们怕她想不开,所以我刚才趁她不注意,从她的手机上无意间翻阅到你的号码。对了,你是她的?”
“哦,我们是同学。”
“你看是否方便给她打个电话聊聊,你们认识,或许她愿意向你倾诉。”
电话打过去,她却始终没有接,最后我只好回电话给那个女人,我告诉了她一个姓袁的男子的电话,那是她的老公。
龙晓颖,我和她不仅是同学,我们曾经还亲如姐妹。不过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时间,距离,经历,生活疏离着我们,我们更多地奔走在自己的轨道上。当然,我们并没有中断联系。
这些年,我断断续续地接到她的来电,她换了不少号码,她每一次的来电都是一个陌生号码,每一次我保留的号码在不久后就变为了空号。
她四处辗转,颠沛流离,有时在广东,有时在江苏,有时在湖南,有时在湖北……她还换了不少工作,流水线员工,绘图员,文员……她和一个袁姓的男子有过一段恋情,他们分分合合,但是最终她还是和他结婚了,并生下了一双儿女。
02
那个姓袁的男子,也就是她的老公,我并没有见过,不过大约一年前我曾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那时她常在电话里向我哭诉,她说她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在自家门口打工,却不能回家看望自己的一双儿女,原来她的老公把她赶出了家门。电话这端的我听得义愤填膺,当即索要了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不假思索地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当听说我是她的同学时,电话那端男人的语气瞬间冰冷,僵硬,我按压住心中的怒火试图劝慰,然而那个声音暗哑的男人根本不吃我这一套,他反复咒骂着,你问她自己做了些什么,自作孽,活该!“不管怎么样,她终归是孩子的母亲。”
“哼,她这一辈子也别想再踏进这个家门,她死也别想再见到孩子。”他说得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干脆离婚?”我终于失控地反问道。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冷笑,“哈哈,想离婚?没那么容易,我不会和她离婚的,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利刃,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最终,我歇斯底里地骂道“他妈的,你混蛋!”
我含着眼泪结束了通话。我心疼,我心疼一个曾经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女孩居然被这样一个混蛋践踏。
1998年,湖南永州,一所位于小镇效野的中专校园,宛如世外桃源。我,她,还有我们的师傅小鱼儿,我们在204宿舍相遇了,我们一见如故,亲如姐妹。
那时花季少女的她有着一张娃娃脸,脸如瓷器般光洁,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着,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笑起来有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甜美,她尤其爱穿白色的长裙,加上她本来就姓龙,学校的男生都私下称她小龙女。
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学习成绩不差,尤其是建筑绘图课程,深得那位刚毕业留校老师的赞赏,卡丁尺,绘图板,一支细长的铅笔,原本生硬枯燥的建筑制图在她的俯首间变得柔美多姿起来,让我们班的男生为之倾倒。
那三年,我和小鱼儿师傅如两个护花使者,伴随她的左右,不时有男生通过我和小鱼儿师傅给她递纸条,她常常当着我和师傅的面将那些纸条打开,大声地朗诵,然后哈哈大笑,笑得没心没肺。那时我常想要怎样一个男子方能掳获她的芳心。
03
其实,我并不看好这个男人。早在她第一次投奔我时我就点醒过她,选择这个男人须谨慎。
毕业的第二年,我在东莞黄江一家电子厂上班,许久不联系的她突然来电,说想来看看我。
隔天,她就拖着不多的行李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的她并没有太多变化,唯独脸上多了些忧伤。我们找了街边的一家旅馆住下,那晚,我们彻夜长谈,她谈起了她的这段恋情。
从学校出来的她几经辗转到了广东中山,在中山的一家小灯饰厂做流水线员工,后来工厂的设计部内招一位绘图员,她凭着在学校学的建筑制图的功底,居然面试通过了,她成为了设计部的一名绘图员。
而袁姓男子只是他们厂的一名保安,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但他早在她进厂的第一天就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住了。“说实话,那时追我的人并不少,那些鲜花、巧克力、礼物都没有打动我,唯独那天我生病正在社区打点滴,他请假去看我时给我倒的一杯白开水打动了我。”
“我并不是多么虚荣的女孩,我不奢望找一个有钱人,我只想找一个可以依偎的肩膀。”她紧握着我的双手发自内心的说着。
我正为她找着一份贴心的感情感动时,她接下来的讲述却让我大跌眼镜。
她说真正将两人捆绑在一起的是一场恶战。
两人交往不久,因为一点小矛盾,她故意不理他,他打来的电话也不接。
周日,一男同事约她和舍友在宿舍娱乐室打麻将,刚打了一半,他突然出现,二话不说,掀了麻将桌,并将拳头砸向了那个男同事,男同事也不敢示弱,两人抱头一顿殊死搏斗,最终两败俱伤,被送进医院各自缝了数针。
原来他听说那个男同事也在追她。后来,工厂以打架为由开除了他们,被扫地出门的两人由此开始同居生活。
“你就这样跟了他?你是不是觉得他可以为了你抛头颅洒热血?”
“或许他是爱你的吧,但是你没看到在他爱的背后潜藏更多的是占有?”
“一个以武力解决问题的男人会不会太危险?”
她沉默不语。
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因为一点小事,他居然动手打了她,她才投奔了我。
我以为她要和他彻底决裂,我安排她在工厂附近住下,并介绍她到我所在的工厂上班,然而,刚上了两天班,那端的他一个电话,几句忏悔,她就马不停蹄地奔向了他。
后来她在电话里解释,除了奔向他别无办法,因为她怀孕了。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选择了沉默。
或许从学校分别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走向不同的生活轨道,我们奔赴在各自的轨道上,我们除了彼此眺望,谁也无法将对方拉入到自己的轨道。她被自己设计的生活情节一步步紧逼,我看到一张无形的命运之网笼向了她。
04
再见她时,已是几年后了。
她从惠州离职回老家,买了常平的火车票,那时我恰好辗转到常平。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穿着大花背心,牛仔短裤,黑色鱼网袜,脚蹬一双十来公分的高跟鞋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格子手袋,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是她,她脸上涂着厚厚的粉,死白死白,在脖子处形成鲜明的对比,两片嘴唇腥红,她抬手时我看到她腹部的赘肉,还有蛇样爬行的妊娠纹,醒目,刺眼。
那个花季少女不知何时消失了。是岁月?生活?还是那个男人让她变得如此粗俗,不堪。
那天,在饭桌上,喝了点小酒的她不停地向我控诉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枯燥乏味的工作,还有那个罪该万死的男人。
“生活真他妈的无趣。”
“男人真不是东西。”
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最后,她指着额头上的一道伤疤告诉我那是她的男人用碗砸的。
那晚,她原本想着我陪她一同住在那间临时房中,最终我找了个理由回到了我的宿舍。
我们再也不可能像多年前的冬夜,爬上对方的床,相拥而眠,或者彻夜长谈了。我们已经在彼此的轨道上愈行愈远。
又是许久的消失,直到有一天,我和小鱼儿师傅聊QQ时,我忍不住问起了她,小鱼儿师傅停顿了许久,发来了三个字,她疯了。
- END -
* 作者:邝美艳,青年作者,作品以散文为主,已出版散文集《流水线上的青春》。
广东团省委“圆梦计划•北大100”首批免费学员。多篇散文发表于《山花》、《天涯》、《散文选刊》、《青年文学》、《作品》、《黄河文学》、《广州文艺》、《在场》等刊物。曾获首届、第二届全国青年产业工人文学大奖散文奖,第二届孙犁文学奖一等奖,第四届东莞荷花文学奖散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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