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文学系列讲座第九讲
2021年2月18日星期四晚上,由顾月华策划、由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纽约华文女作家协会、皇后区图书馆新移民服务部联合举办,由陈曦、纽约桃花、南希和顾月华为主的工作团队,在云会隆重推出:极光系列的第九道极光。
凌岚是北美中文写作的一颗新星,她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侨居美国多年。纽约城市大学MBA硕士。小说作品发表于《花城》《北京文学》《青年文学》等杂志,出版翻译作品,随笔集,去年第一本小说集《离岸流》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她的处女作《离岸流》荣获2018年《青年文学》杂志的城市文学排行榜,《北京文学》的中国当代小说排行榜。此次作嘉宾对话的陆蔚青是侨居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出色的华文作家,也是诗人和儿童文学作者,作品多次入选海外华文小说选本和年选,她和凌岚因写作成为知己。
讲座的开始凌岚回顾了自己近些年的写作开始,她受纽约地区活跃的华文写作社区的激发和鼓励, 从2015年开始写作,很快进入创作的井喷状态,频繁地发表作品,在翻译,诗歌,评论和小说等文类全面开花。海外作家写作上的长足进步跟国内出版市场对海外作品的渴求是放不开的,海内与海外的互动形成中文文化的繁荣盛世。
凌岚从海外华文中母语在地性的缺失谈起,认为这是全世界的移民作家普遍面临的挑战,不独是华语作家。引用奈保尔的地毯比喻,说明母语在异国环境中的孤岛状态。重新在移民的国度找到文化和心理的落脚点,才能够挖掘文化碰撞中的更深的人性,是小说家的出路。当代英美文学中,移民文学占了一半江山。可见这是一股文化和文学景观上的洪流。英美当代移民文学作品,显示出移民小说更大的可能性,这是海外华文作者应该学习的地方。
凌岚认为,打破“孤岛状态”的出路就是饱读英美文学的诗书。她自己身体力行,在写小说的同时,她还写有关北美文学的史话,印第安文学研究等等,对英美文学经典的阅读和研究都成为凌岚小说创作的精神来源,比如她的小说《冰》与尤金.奥尼尔的话剧名作《送冰的人来了》,《司徒的鬼魂》与印第安传说,都有源流关系。这种异质文化和神话的引入参照,赋予她的小说独特的异国色彩和精神魅力,也让她达到她所渴望的写作中的永恒性。比如她最近的新作《两只老女》就展示了现代人类与印第安传说中,人类困境的相同,时间和空间的不同,并不能改变人类一直面临的困境。
凌岚在嘉宾陆蔚青的提问下,就小说的具体技巧———叙述视角,双重结构,语言,写作的灵感,故事的开发和叠加作了深入细致的探讨。
凌岚的中短篇小说最具有显著特色的是双层结构,她认为短篇小说在如今已经包含着中篇小说的故事容量,而中篇小说包含着小长篇的容量。这是当代中文短篇小说的一个趋势。比如她的成名作《离岸流》的故事分两层,表层故事内地留学生小夫妻遭遇枪击案引出的一系列后发事件,包括流产,找车,家里发生鼠患,到最后因给腹死胎中的婴儿骨灰进行海葬,见到“离岸流”这种海洋现象。深层的故事,是讲移民生活的懵懂碰壁,华人在孤绝陌生的环境里成长。这种成长有经验性的,知识性的,也有精神上的———主人公的独立的自我意识,虽败犹荣,不能被打败,这种孤绝的豪气,人生之终点即死亡这种冷酷的现实,是小说想借“离岸流”这个象征意像表达的主题思想。
在讲故事的同时,凌岚借用了西方文学中的“隐喻”手法,通过隐喻性超越叙事的故事层面,而达到更高远和更持久的精神性。隐喻性让普通的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的人间故事带上了更多的沉重感, 也让叙述充满了力量。
隐喻性叙述中凸显出主人公的精神成长,这是贯穿她所有的中短篇小说的内核。用《思南文学选刊》评论另一部中篇小说《冰》的话:“蕴含了主角的重生性,但这种重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比如失去重要的亲友等,往往用来塑造带有悲剧气息的英雄人物形象。一个满身创伤的人人物,固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样的胜利带来的成就感却一点都让人自豪不起来。”
凌岚是一个诗人,诗人的基本功,是找到诗眼,找到能够表达主题的载体,就是意象,她将意象在小说中运用的非常好,从而形成凌岚小说的一个特点,比如《离岸流》中的离岸流,《桥水》中的国际学生服务处,《枪与玫瑰》中的枪和玫瑰。对于小说的题目,她特别讲究,一个好的小说题目可以激发出她写故事的灵感。小说题目的提炼,很多时候又是从当代欧美流行文化中偷师而来。比如《枪与玫瑰》来自于七十年代经典摇滚乐队的名字,“桥水”是纽约这一代常见的地名,也是著名的对冲基金的中文名。《离岸流》最后结尾的那一句“我有很多辈子可以活”,来自于家族长辈的一句名言。
在创作小说之前,凌岚曾多年写作诗歌,诗歌经验让她让对词特别敏感,诗是培养作者通感的不二法门。这也是为什么好多小说作者是从写诗开始的。她的小说中有浓重的气氛和氛围的渲染,得益于诗歌训练。她擅长环境和人物描写,细腻而有通感———声光味觉全部打通,在文字感受上琳琅满目,这种丰富的感受是她小说的特色。比如《带雀斑的鹦鹉螺》,写一个留学生早年在在一个小城中发生的爱情故事,热烈的夏季气温,被阳光晒成金色的身体,一个有温度的爱情故事。最后感伤的分手。这篇小说中,情感真诚,优美忧伤。“鹦鹉螺”这个意象既妖娆又有异国情调,用它来写热烈的肉体感情和青春之恋,是之前中文小说从来没有过的创造。《鹦鹉螺》这篇精致的短篇的酝酿和修改都经过了很长时间,小说写作所需要的持之以恒的耐心,可见“耐心”是作者才华的一部分。
《离岸流》虽然是短篇结集,其中人物事件却是相互关联,在小说中反复出现。其中人物,比如林里,在《必经之路》,《冰》,《司徒的鬼魂》中都是主人公。在《枪与玫瑰》中是女二号。也可以说是柔丝的背景或者反衬。林里的生活直接决定了柔丝生活的改变。在《枪与玫瑰》中,也充满了镜像关照。两个女子的命运,互为镜像。丈夫出轨的姐姐林里,与出轨男人有性关系的妹妹柔丝,她们的命运交叉在一个点上,形成一个奇特的映照关系。
再比如《离岸流》中的红雨,也在《冰》,中出现,作为林里的朋友,成为林里生活的背景。凌岚其实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写作世界,而这些女性形象互为镜像,相互关照,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的状况,她们各自的命运中,也有对方的命运。她们的生命互相纠缠,一如对方的镜子,能自我审视,又审视他人。这是一种既主观又客观的状态。《离岸流》的诸篇构成了早期大陆留学生生活的风俗画,其中《桃花的石头》,《枪与玫瑰》又通过人物的下一代的成长引发出更多的故事,把故事的线索延伸进当代的社会,新移民和旧移民的生活交叉映照,形成宏大的华人在美国的当代历史图。
谈到个人写作计划以及华语小说的未来时,凌岚引用哈金的话来描述大作品之“宏大的美”,写出“大作品”是每一个作家的梦想。海外华语作家创作勤奋,过去二十年中他们写出的“大作品”并不少。对于此次别样的讲座,得到国内的许多评论家和华语文学研究者的关注,文学理论研究学者樊洛平的肯定与赞扬,她说:聆听极光会议很受益, 凌岚主讲陆蔚青评论都触及到文学写作的深层议题以及海外华文文学的独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