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一物记：秦·马

孙悟空因为当过弼马温被人嘲笑了一辈子，秦人也因靠养马立国而被诸侯歧视了数百年。

公元前9世纪，秦国先祖秦非子因善于养马，在西陲犬丘获得了一块封地，从此有了秦国的雏形。养马绝对不是一个显赫的官职，但也并非不光彩。早在商代就有了司马的官职，专门负责马匹事宜，后来司马成为国家的最高军事长官。马自与人类文明相遇，就天然地和战争联系在一起，东方西方，概莫能外。

秦人靠养马发家，靠军功立国。两周交替之际，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东迁有功，被立为诸侯。平王感念秦人，便将周人的祖地西岐赐给了秦人。平王也不是真的大方到忘本，而是西岐已经被游牧民族西戎占领，平王顺水作人情，给秦人开了个空头支票。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秦人坚韧不拔，和戎人进行了百年的战争，终于赶走了那些牧民，成为关中平原的主人。

同来去如风的游牧民族作战，马匹是必不可少的，马是秦人最亲爱的伙伴。先秦时期古人对马的钟爱超出很多人的想象，龙和马就常常被人放在一起说。所谓“马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龙本身这个形象就被看作马首蛇尾。不止是汉民，连匈奴人也把用来祭天和大会诸部的圣地称作“龙城”。赋予了人类日行千里的能力的马被我们的先人看待的无比神圣。

从神话回归到现实，《战国策》中提到一个千金买骨的故事，某国国君出价千金购买千里马，结果被人忽悠用五百金买了千里马的一副骸骨，很快国君爱马的名声传遍天下，引得世人纷纷前去贩卖千里马。买主如果不爱马都买不到千里马，可见世人对好马的珍惜和重视。

秦人在爱马方面可当诸国之首，历史上最著名的相马师伯乐即是秦国人。他大约生在秦穆公时期，穆公也是出名的爱马之君。相传有次他出去打猎，带的几匹良马被当地的三百多乡民吃了。他非常愤怒，本想将这些乡民尽数诛杀，但到头来又感念乡民可怜，便宽恕了他们，还赏赐他们美酒以配马肉。乡民们感恩戴德，几年后，穆公同晋军作战失利被围，乡民们闻听消息后，群情激奋，奋勇杀敌，终扭转战局，帮了穆公的大忙。

秦穆公种下前面的因，才有了后面的果。说起来跟佛家的因果报应很像，古人也很乐意去主动附和这些莫名神秘的关联。其实这个故事里还有一点让人很惊奇，连秦军主力都对付不了的晋军，三百乡民一番猛冲，竟然就击败了他们。刨除故事造假的可能，可见普通秦人如何彪悍，他们大都拥有着娴熟的战斗技巧和绝不简陋的战斗装备，这显然是历代秦君故意为之。整个春秋战国时期，秦军都是诸侯不愿面对的对手，诸侯即使打了胜仗也不愿深入秦境，这都是有原因的。

秦穆公时期还有一个关于马，或者说是相马师的故事。伯乐年纪大了，穆公让伯乐推荐一个接班人，伯乐推荐了旧友九方皋。穆公便招揽来九方皋，让他外出寻千里马。过了三个月，九方皋回禀找到一匹黄色的母马，万里挑一。穆公令人牵来一看，发现是黑色的公马。穆公很不高兴，责备伯乐识人不明。伯乐喟然长叹，自谓差九方皋远矣。九方皋相马，专注于马的核心内涵，对表面的东西并不在意，这是一种超脱于外的境界。事后证明九方皋找来的这匹马果然是一匹世所罕见的宝马。穆公深受触动，人才不能光看外表，剥去或光鲜或颓唐的外衣，他的核心品质才该是最要看重的。终秦一世，重视人才都是秦的标签。不管是失意的白衣，还是声名在外的贵公子，抑或卑贱的奴仆，只要有真才实干，秦国来者不拒。

战国七雄，唯秦和行胡服骑射的赵最看重马在战争中的作用。不巧他们是一对死敌，不巧两国王室还是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