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理房间时,在柜子档头清理出几把蒲扇。
看到这些新旧不一的蒲扇,记忆的闸门一下子被拉起来,思绪如山间小溪一路叮叮咚咚流向童年欢快的夏天。
那是个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的年代,蒲扇是人们赖以降温纳凉的首选宝物。
‘’扇子扇凉风,扇夏不扇冬,人若问我借,要过八月中。‘’这是流传于我们那里的顺口溜。由此我们可以知道扇子是人们爱不释手的消暑神器。
因此蒲扇被妈妈当宝贝一样宠着。买回来的蒲扇,妈妈总是先用线和布把边沿扎实的包一圈,虽然蒲扇变得笨重一些,但是耐用性极强,可以用上好几年。
妈妈还会拿上笔在扇子上写下名字,然后在名字外沿贴上纸,拿个煤油灯灯火筒朝写下的名字来回熏一熏,过一会儿,把外沿的纸撕下,再把那个熏过的名字用布一擦,呵呵,名字非常清晰可见,还是漂亮的空心字呢。这样蒲扇的记号就牢牢地印在上面了。
炎热难耐的夏日里,父母劳作回来,总会先用清水洗一把脸,然后搬一条凳子,拿一把蒲扇坐在门口,一边摇扇一边闲聊。
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时哥哥和我给爸爸妈妈扇风的情景。
爸爸妈妈倚门而坐,我跟哥哥每人拿把扇子给他们扇风,看到爸妈微闭着眼睛,一副怡然自得安然享受的神态,我们兄妹也非常得意。有时候,爸爸会给我们定一个任务,每人扇一百下或两百下就可以去玩,而且要自己数,中间如有数错,则重新开始。哥哥故意逗我,数数的声音特别洪亮,我常常被他的声音打断,忘了自己数到几了,因此不得不重来。我气得牙痒痒,逗得爸妈哈哈大笑。哥哥更是得意洋洋,一撒腿跑了。见状我也把蒲扇一丢跟着跑了。
其实蒲扇带给我们的故事远不止这些。
到了夏天的晚上,我们男女老少都喜欢拿着蒲扇坐在外面乘凉。那时邻居林公公家里的地坪便是我们乘凉的集散地。
我们是个大屋堂,八个家庭聚居一起。一到晚上,每家每户都扛着自家的竹床来到林公公家的地坪里。至少八个凉床摆在那里,单是我们小孩子就有十几个,经常是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你跳到我家竹床上,我躺倒你家竹床上,嬉笑打闹声不断,那个热闹儿劲儿就甭提了,就连大人都被我们的笑声感染了,感叹道:少年不知愁滋味。
林公公家还在地坪的一角打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洗衣台,平时不仅可以刷洗衣服还可以打乒乓球,晚上还可以铺上竹垫子用来乘凉,这么多功能的洗衣台自然成了我们小孩眼里的香饽饽,因此一到晚上这里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吃饭早的小朋友早早地就占领了这块阵地,没占到的小朋友羡慕不已,暗暗地发誓明天一定要早点来占为己有。
大家聚集在这里,手持蒲扇乘凉,天南海北闲扯。上家娶亲下家嫁女,东家吵架西家骂娘都是他们的话题。
当然有时候也会讲一点三国唐宋的故事。每到这时我总会拉长耳朵仔细听。三顾茅庐,诸葛亮三气周瑜,武松打虎……等等这些故事都听过。
碰到皓月当空的晚上,我们小孩子是没有闲心乘凉的,大多是呼朋引伴,一窝蜂地追追赶赶,做游戏,捕萤火虫,常常是热得湿透了衣裳,被妈妈逮住了用蒲扇啪啪就是几下揍,怒斥着:你就不能安静点,出这么多汗,澡也等于白洗了。可是等妈一松手,我们又嬉皮笑脸地如泥鳅般溜走了。萤火虫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我们人手一个瓶子,追着萤火虫跑,丝瓜架下,南瓜架旁,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玩累了,我们就仰面朝天躺在竹床上,享受着妈妈扇来的清清凉风,看着湛蓝的夜空,繁星点点,调皮地朝我们眨着眼睛。听着那蛙鸣鼓噪,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虫儿随声附和,我们心里也有很多疑问:萤火虫为什么会发光?星星为什么会眨巴着眼睛闪烁?可是爸妈也难以准确回答我们这些问题。
就这样我们在蒲扇的陪伴下长大了。
我成家了,并有了两个小孩。蒲扇的故事也一直在延续。
两个小家伙又在重复着我幼时和哥哥比赛扇风的故事。
我成家后虽也购置了风扇,只是那时候晚上农村经常停电。我们就只好搬出大竹床,在坪里乘凉。
这时老公开始吆喝两个小家伙:亭亭,玉立,快过来过来,帮我和你妈扇风,看风的大小给你们定档位,风最大的为第一档,小一点的为第二档……看你们谁最厉害,让爸爸来评比一下。
天真无邪的两个小家伙被他爸忽悠得把吃奶的力都使出来了,儿子比他姐姐少了四岁,可他一点也不示弱。躺在竹床上的老公一脸嬉笑享受着小家伙们送来的清凉,嘴里还不停喊着:嗯,风力够劲,一档!哎,风力小了点,二档。一档……咦,怎么没风了?一回头,只见两个小家伙正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脸憨态互相对视着,然后开心一笑。我边笑边心疼的拉过了他们姐弟俩,给他们扇起了风。
到现在他们姐弟俩回忆这事的时候,还是忍俊不禁。
那时蒲扇也是待客之道,汗流浃背的夏天,一有邻里乡亲串门,主人总会立马递上一把蒲扇,端上一杯凉茶,浓浓的乡情在蒲扇中摇动,在茶水里流淌。
伴随着蒲扇的摇动,夏日的炎热渐渐退去;伴随着蒲扇轻摇的节奏,给我们留下了童话般的悠悠岁月。
后来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我们夏天的晚上都不外出乘凉了,因为家里有风扇开着,还没有蚊虫的侵扰,更有电视的忠实陪伴。就这样蒲扇慢慢的淡出了我们的视野,不过家里大多还备有蒲扇,以便不时之需。
我喜欢这蒲扇,它摇走了长辈们劳作的艰辛,摇来了家庭的幸福和爱的清香,虽然这是最原始的纳凉方式,但是给我们的夏天带来了丝丝清凉,那种情思是永远割不断的美好回忆。
蒲扇寄托着我深深的情,藏着我快乐无忧的童年,也有我儿女幼时的稚趣,更有我爸爸爽朗的笑声,妈妈慈爱的双目……